卯时过半,百草园。
一缕曙光羞涩地探过山峦的背脊,轻轻拂过沉睡的山谷。
山顶的几处房屋,绽开了各种奇珍异草的药园,犹如张多彩的画卷一般,在渐渐上升的晨光中苏醒。
潺潺的瀑布,溪水撞击着石壁,发出磅礴地喊声,像是在述说着一段激情澎湃的故事般生动。
其中一间的瓦屋上还附着了成片成片的青苔,周围大多都是用青石板与黄土及木桩砌成,经过岁月的洗礼,更显古朴和沧桑,仿佛早已大自然的一部分。
清凉的风,带起园中的草蒲,掀起一阵淡淡地苦苦地特别味道。
那是一块生机勃勃又绚烂多彩的神秘地带,每一寸土地都带着独属的奥秘和治愈的能力。
三、五个仆人,井然有序地背着箩筐和撒水工具,细心呵护照顾着长在花盆里的蕊芯。
“哐当!”
园中的岁月静好被很大力的砸门声破坏。
少羽意识到这可能是出事的缘故,不然不会有人这么早来药铺!
他知道这两天是后山考核的日子,难不成又是哪个需要紧急营救的黑衣吗?
他越接近事发地点,越是能闻到一股奇怪的味道。
药铺的门被他推开,果然,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血腥之气。
映入眼帘是熟悉的背影,“你怎么会……”
少羽在见到二十的第一眼便错愕地表达自己的想法,不过话还吐在嘴边,硬生生被咽回去。
在二十怀中竟然还有一人,此人面色苍白,眼窝凹陷,冷汗涌起,翻着脑袋,无意识地吊着眼。
一开始他还不敢认!
“咚咚!”
不只是少羽的心脏开始不停的跳动,更是没把握的僵住身子。
“快救人啊!她的伤还不知道有没有刺穿心脉,要是失血过多也会送命的。”
二十顾不得她的身份还有教里的禁忌,仅凭她认识夫人这一条线索,无论真假,他都必须负责到底。
“你快抱她躺进内堂去,我先帮她敷药。”
少羽露出坚毅的目光,快速地拿上了纱布绷带和毛巾,还有秘药。
二十没有男女有别的概念,一心只想救下此女子。
解开她的衣服,露出裹着束胸的白布。
三寸长,好在伤口不深,秘药的治疗加上止血的及时,才能挽救下慕允儿的生命。
只是他没想到,少羽也是同样丝毫不惊慌地在为她处理伤口。
当她脱离危险之时,二十手里的匕首便已经架在少羽脖子里了。
少羽并没有任何表态,即使被刀架在脖子上,也没停止手上的动作。
“你这小孩到是个能人,即使后台够硬,我一样不会心慈手软!不打算解释一下吗?”
“你要我说什么?那帮新人全都知道我和她的关系。要是早有问题,我还能在这儿待着?是你傻了还是我傻了?或者是上面的人….”
“少废话!”二十凌厉的刀锋已经割破了他的皮肤,对着少羽疾言厉色,丝毫没有放水。
少羽被迫停止了手上的包扎,眼中更是坚毅地平视前方,“她之所以能留下来,是她自己的努力。我没帮上什么大忙!”
二十冷哼一声,指着这个腰腹上缠着的东西,“能做出这种武器的人,还说没帮大忙?小孩,我劝你老实交代!不然,我现在就去告诉清风,他是暗卫!我相信你们一定有共同语言。”
少羽一脸不悦,用巧劲一把打开推开了他的刀。“你要告诉我哥?好啊,那在此之前,我一定杀了你!”
两人都剑拔弩张,丝毫不愿意退让。
他们低估了慕允儿对清风的执念,当她昏昏沉沉的听到他的名字,才努力的要清醒。
“清…风!?”
慕允儿双手紧握,汗如雨下,她不停的在轻声喊道。
少羽极为紧张,抱起浑浑噩噩地她,“阿姐,阿姐!你说什么?”
慕允儿如今在发烧,浑身酸痛,还说胡话,但她的意识是清醒的。
“你出去!不许偷听,我…我要和二十坦白。”
少羽气得脖子都泛红了,仍是没挤出一个不字,想他们相依相偎三年,为什么还要防着他?
二十看着小孩离开,他的刀便架在了慕允儿的脖子上。
“我劝你别动歪心思!”
“那时爱儿姐姐邀请我去林宅,我们见过的。”
“什么?夫…夫人邀你去林宅?!”
在二十错愕不已的疑惑下,慕允儿捂着胸口的伤,面如白纸却仍旧没有倒下,还想爬下床。
只是失了力气,跪倒在他面前。
“不可能!当时,夫人只邀请过当朝公主…你!你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你难道不知道,我心属清风的事情吗?”
二十很难以置信的望着如今狼狈不堪的女子,身材消瘦,面色如蜡!
有这样的公主吗?
太震撼了!
他在努力回想三年的点点滴滴,记忆的视线落在跟随昔日夫人的身后。
那个比夫人还矮半个脑袋的女子!
他想起来了,瞪大了双眼,当年在海城确实听过清风与公主的风流韵事。
只不过大家都是主上的黑衣,没有人敢议论暗卫的不是。
现在想来,难不成眼前的女子真是公主?
她是为了清风而来?
“那你既已混入天宗为何还要暴露身份?”
“你以为我想的吗?此次月考有多难你也知道,如果我不兵起险招,我必死无疑!”
二十蹲下看着她,他正在对比记忆里的她!
一个人的样貌或许会跟着时间变化,加上公主的装扮,更是不同。
不过,二十通过眼前女子的骨相,确实能与记忆里的人重合。
确定了身份后的二十,内心深处也被震撼的无以复加。
“他,知道?”二十不得以多想,狐疑加试探的问候。
慕允儿当然知道身份揭穿意味着什么,可她别无选择,她有预感,她还是可以留下来的!
一定会留下来!
“不!谁都不知道!包括小师傅!”
就算是得到了慕允儿极其认真的回答,二十仍有疑虑。
“我得上报主上,你的去留早就不只是你自己的事情了!朝廷若是查到你在这,会连累主上的。你应该清楚!”
“不会查到了!皇兄会为我遮掩,而我…早就不是公主了!我已经被逐出皇宫了,除了这里,我不知道该去哪里?二十,我知道你既然在山门口救了我,就一定不会轻易把我交出去!我求求你,帮帮我吧!”
二十倒吸一口凉气,凝视着她。
如同深潭般的黑眸,写尽了规劝。
“一旦东窗事发,不仅你的小师傅要死,清风也不会独善其身!我劝你还是尽早离开,如果需要接应我可以安排。”
慕允儿听言,病如山倒。
那一口被强行压制着的血,喷口而出。
“你们不是无情,而是愚忠!”
她的行为和朝廷没有任何关系,若非如此,为何死都要摆脱公主的身份!
她不傻!
自从知道她无可救药的爱上了清风开始,她就很清楚的知道,除了身份的差距,更多的是江湖和朝廷的对立关系。
经过海城的遭遇,她已经看得很清楚了!
她不想因为自己害了姐夫和爱儿姐姐还有她最最最喜欢的清风!
我得为大家负责!
这句话是她的控诉,如果这步棋她真的押错了,那么她认!
只是她不知道为什么老天爷要对她那么残忍!
她在天宗一路摸爬滚打到了今天,最终还是…….
她,累了!
胸口的伤越发疼了,她眼前的视线几近模糊。
喘息声渐渐变弱,身体也好冷,意识远去。
海津郊外。
连爱儿搀扶着面具男向城中走去。
皇天不负有心人,在路上碰到好心的大哥驾着驴车,于是两人就顺利的搭上了顺风车。
连爱儿对于这样的大善人更是不拘小节,挥手便掏出十两银子,当路费。
毕竟二十里地,要是光靠自己两条腿走的话,后半夜都走不到。
暖洋洋的阳光透过树叶,温暖的洒在脸上,她肚子空空,困意来袭。
很自然的靠在稻草垛上,随着车板一颠颠的,进入了梦乡。
“又香又脆的胡饼啊~十文钱两个,童叟无欺啊!”
“热腾腾的面条馄饨出锅啦!客官老爷,要几份呢?”
“冰糖葫芦,冰糖葫芦……”
“咚咚咚~拨浪鼓,哎大姐给孩子买两个拨浪鼓吧!”
“羊肉汤,牛肉面~”
沿街的叫卖声此起彼伏,这声音陆续传进连爱儿的耳朵里。
她的意识在慢慢苏醒,扑鼻而来的市井烟火气,混合着肉香和葱姜蒜在油锅里爆起的味道。
“咕嘟~”
人未先醒,肠胃却早就开始蠕动起来。
青石板路上,好多摊主推着车,小贩们挑着担子,都踏上了新的起点。
她刚睁开眼就看到了路过的面摊,双眼炯炯有神,奈何她动作太慢,没来得及跳下车。
面具男似乎注意到连爱儿早已无法忍受饥饿的雄心壮志,拍了拍板车,示意大哥他们要下车。
连爱儿丝毫不顾及形象,跳下板车,便直奔路边小摊。
“哇~牛肉面~我来了!”
连爱儿双手合十,激动的不得了,连眼眶都红了。
她深深吸了一大口锅里的汤味,吞了吞口水,双眼放光,肚子忍不住又叫了一声。
不过她没有忘记面具男,连忙转过身开心地指着面摊,“这两天可把我饿坏了!宸轩,我们先吃点吧!”
面具男宛如有什么顾虑般的到处张望,他生怕因为自己给爱儿引来不必要的麻烦,所以从入城开始就心不在焉的。
连爱儿冲进面摊,扔给老板一两碎银,找了个角落坐下。
“老板,两碗牛肉面!面可以少点,但请多加肉~”
老板市侩地接过空中抛起的银子,跟随连爱儿到了桌边,擦了擦桌子,还很热情的奉上一盘花生米。
“好勒!两位贵客,多加些肉!稍等稍等,马上就出锅啰~”
此刻一位妇人喜笑颜开地朝两人走来,麻利地为他们倒上热茶,“两位贵客稍等哈,我丈夫做的牛肉可好吃了,一会儿吃完不够,再去给你们添!小姐可真是个会吃的主!”
“谢谢老板娘!”连爱儿实属是被摊主的热情给惊讶到了,看来她没来错地方啊!
面具男看了看周边环境,坐在连爱儿身边,见老板娘离开,才开口劝道:“没想到你一个富家千金还会来街边小摊吃东西?你确定这家靠谱吗?”
面具下的他考虑的因素太多,不要说他平时很少接触这些底层的百姓,他相信连爱儿也一样。
若非她那么饿,他也不会跟随她来此处!
再加上连爱儿对谁都不设防的样子,极为热情,刚刚又出手阔绰。
这里是入城的第一条街,鱼龙混杂,很怕被歹人盯上!
“靠谱靠谱!你就放心吃吧!我的钱袋子够你把这条街所有的吃食都买一遍了!”
“另外我在这里生活了二十年!山里你是大王,城里我是地主!听我的绝对错不了!光闻着味道,还不把人香迷糊啦?!”
她拍着胸脯保证。
说到钱的时候,还知道压低声音,挑着她那飞舞的眉毛直得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