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寨主他不是坏人!就算是我们外寨人,他也都不曾瞧不上我们。”
杭芜声有些疑惑,“外寨?”
那姑娘轻轻地点了点头。
“我们琅疆苗寨大多依山而建,不过我们十一寨难得在平缓之地,此处便是内寨。”
“而外围的山峭中坐落的人家,便是十一寨的外寨。”
那姑娘似乎想到了什么,又开口解释道。
“我曾听外寨的长辈们说过,以往的外寨都是将穷苦无势的人赶去居住。”
“前几代老寨主也都看不上外寨人,很少会注意外寨人的生活苦难。”
杭芜声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依此言,那这外寨不就是变相的流放之地……
“而寨主将我带至内寨中,是想……是想让我远离阿妈……”
少女咬了咬嘴皮子,垂眸盯着自己的衣角才缓缓开了口。
“我不想嫁给那个成天游手好闲的缺牙男人,我甚至都没见过他几面……”
“我怎么求阿妈都没用,还被关在屋子里,几次逃跑都被抓了回来,直到今早我逃跑,却撞上了寨主。”
“但寨主见了我,转头吩咐手下要即刻迎娶我,不过却被追上来的阿妈给拦住了。”
杭芜声每听一句话,便拧眉几分,随后有些迟疑地开口。
“若你阿妈就是逐利攀附的性子,如今你嫁与寨主,她非但不索要好处,还极力阻止?”
那姑娘叹了口气,“我也不明白阿妈为什么就一门心思地只想让我嫁给那缺牙男人……”
“当我来了这寨中,那些照顾我的姐姐们都来安慰我。”
“只说迎娶一事是假,只是让我远离阿妈的控制,由此推了那门亲事。”
杭芜声眼中有些狐疑,“寨主位高权重,若他真想帮你,下命令解除这门亲事便可,为何大费周章……”
那姑娘指尖有些局促地攥着自己的衣角,轻轻叹了口气。
“我们寨子就算是寨主也无权干涉寨中百姓的婚嫁之事。”
“除非……除非是寨主所相中的人,一切便可由寨主定夺……”
杭芜声轻抚着下巴思忖着,这一席话听来不无道理,可又觉得哪里有些不合理。
但没等她想个明白,窗外悄然飞来一只机关小鸟,她便明白此处不可久留。
和那姑娘叮嘱和关切了几句后,杭芜声便匆匆离开了。
待他们一路赶回借住的人家时,才发现岑之笑和梁峋正无奈地站在楼前。
岑之笑看着牵着杭芜声匆匆赶来的方截云,眉梢微挑。
“没耽误吧?”
方截云大手一挥,“我哪有那么不靠谱啊!”
随即又指了指面前的人家,“不过现在这情况,我们是要流落街头的了?”
“之笑姐,你到底说什么惊世骇俗的话,让那十一寨主都下逐客令了?”
岑之笑耸了耸肩,“你可别冤枉我,是这户人家主动将我们请出去的。”
“不过寨中对仡楼迦的评价并不低,他们也只是怕我们给寨中带来祸端,情有可原。”
方截云更是不解地挠了挠头,“这只不过就派人请你去一叙,他们便能看出有祸端?”
“真的不是这仡楼迦强下命令?”
梁峋看着眼中充满狐疑之色的方截云,不禁淡淡开口。
“不过顺势而离,能少些纠纷,也并非流落街头。”
岑之笑也轻掩着嘴角的笑意,清了清嗓子。
“本姑娘会让你们流落街头吗?那仡楼迦想和我谈条件自然得准备不错的歇脚处。”
“再者,虽说是仡楼迦请我一叙,但派来的人却并非善茬,这户人家不可能看不出来。”
方截云拍了拍自己的脑袋,眼中的神色渐渐清晰了起来。
“脑子糊涂了,按理的确是只需派名侍女相邀,而来者身手不凡,或许是提防师兄?”
方截云的视线逐渐落在了依旧气定神闲的梁峋身上,不禁想起茶摊上师兄一闪而过的失态。
一旁的杭芜声沉默半晌,在她垂眸细想间,似乎意识到自己不能简单地去揣测这十一寨主。
更何况这一路上寨中安居乐业之景,她也尽收眼底,多少也能证明这寨主并非暴虐武断之徒。
但她听了那姑娘家中的荒诞之事,仍旧是蹙起了眉头。
她上前两步,刚想开口,却被前来的侍女给打断了。
“岑姑娘,寨主派我来接各位去歇脚处。”
那侍女朝岑之笑微微颔首,语气温柔。
杭芜声只得后退两步,但眼角余光却瞥见了那侍女的羽毛绣花鞋。
熟悉感让她不觉抬眼,却正正好撞上那侍女含着笑意的视线。
杭芜声只是默不作声地敛了敛眼中神色,依旧淡然地跟在众人的身后。
待他们到了歇脚处,夜色已经笼罩了整个寨子,岑之笑估摸着自己该去赴约了。
方截云正疑惑着师兄竟然会如此淡定地面对着之笑姐要独自赴约一事。
他很确定今日在茶摊并没看错,便好奇地拉着梁峋喋喋不休。
岑之笑看着眼前这一幕,只是无奈地笑了笑,可刚想起身离开,便被杭芜声给拉到了一边。
她将在寨中西北处吊脚楼中所见所闻的都向岑之笑细细谈来。
将这些事情一并了解后,岑之笑只是默默地点了点头。
倒是杭芜声拉着她的衣角,思来想去还是对于岑之笑独自赴约这事有些担忧。
岑之笑轻轻拍了拍杭芜声的肩膀,眼中淡淡的笑意宽慰着她,此事无妨。
寨中夜色寂静,银汪汪的月亮挂在山头,料峭的寒风倒是吹得岑之笑的鼻尖已是通红。
她将手捂在厚披风里,只伸出两根指头提着那灯笼,照亮着前路,独自朝着记忆里的路线走去。
她稍稍喘了口气,一时间白气氤氲,嘴里残留的味道,是梁峋为她熬的祛寒汤。
的确没有冷到汗毛乍起,赶路的步伐也不再凝滞。
她又吸了吸鼻子,后背前腹的阵阵暖意更是让她舒心了不少。
得亏她聪明,从现代传送了暖宝宝前后护身,不然她这小身板哪顶得住山寨夜里的寒风。
等她再次走到了仡楼迦的吊脚楼前,但却没有一盏灯光,仿佛楼内的人已经歇下了。
岑之笑皱了皱眉,低声喃喃道,“这小子又在耍什么花招?”
“我可没有花招,你不觉得今晚的月亮值得好好欣赏一番吗?”
仡楼迦的声音悠悠然地从楼顶传来。
岑之笑抬头,后退两步,才看见楼顶似乎隐隐约约有一个坐着的人影。
她又打量了这吊脚楼的高度,以她那三脚猫的功夫是上不去的。
便转身将手中的灯笼轻轻地放在了院中的石桌上,自己裹着披风也顺势坐在了一旁的石凳上。
“那你慢慢赏月,麻烦你赏月的时候也别忘了叫我来干嘛的。”
仡楼迦轻声一笑,“在下面看月亮多没意思。”
话音刚落,岑之笑便觉得腰间一紧,寒风凛冽中夜色朦胧,再一定神,自己已经稳稳地落在了屋顶上。
她看着身边依旧一脸若无其事的仡楼迦,没好气地僵硬一笑。
“怎么,这上面的月亮跟下面的不是一个?非得上来吹冷风?”
岑之笑心里一阵烦闷,尽力克制住想要翻白眼的冲动。
仡楼迦微微偏头,“冷?”
说罢便递来一碗烈酒。
“喝这个,暖一暖。”
岑之笑只是轻轻挡下了仡楼迦递来的酒碗。
“已服过祛寒汤,再喝你这酒,多此一举了。”
她本就不爱饮酒,更别说要在这仡楼迦的面前饮酒,绝无可能。
仡楼迦伸出的手顿了顿,垂眸间,便自顾自地饮下了那碗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