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门外,天黑得如世界末日,雨依旧倾盆而下。
艾有良一家四口坐在车内,就像征战凯旋得到皇帝封赏的将军,开心和喜悦写满了脸上的角角落落。
捧着鞋盒,江霞望向驾驶座的艾有良:“老艾,咱们这是不是有点过分了,把咱姐家底都掏空了,我都有点于心不忍!”看着鞋盒里花花绿绿的钞票,她的笑容里充满了阴谋得逞的快意。
艾有良转过头,用手摩挲着鞋盒里的钞票,笑道:“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咱们已经破产了,还背了一屁股债,趁亲戚们都不知道,打个信息差,再圈一波钱,能捞多少算多少,多多益善!”
江霞与艾有良对望了一眼:“就是怕万一哪天被亲戚们撞见!”
艾有良白了江霞一眼:“我们还不远走高飞?等着债主们堵我们家门!”他转头望向坐在后座的艾树林艾森林兄弟俩:“咱们今天的表演都不错,晚上咱们吃大餐!”
艾树林抚摸着依旧肿胀的脸颊,撇撇嘴:“爸,你下次就不能轻点,我这脸估计三五天都消不了肿!”说完,他满含幽怨,望了艾有良一眼。
艾森林拍了一下艾树林大腿:“哥,你这脸皮还是太薄了,看我的脸,两天前被咱爸甩了五六个耳光,现在都还好好的!”他用手拍拍自己的脸颊:“你这还是锻炼的少!”
艾有良看着兄弟俩:“不吃苦中苦,难成人上人!!人生不就是这样,要不坑人,要不被坑!咱们自己都快活不下去了,还管别人死活!”他说完点击屏幕,选择了一首《好日子》开始播放。
堂屋内,王义如遭雷击,大脑一片空白,手机脱手后,“啪”的一声脆响,砸向地面。
艾有喜脸色煞白,就像全身血液瞬间被抽干,紧紧攥住王义的手:“怎么办,怎么办?十万块钱!我们往哪里去筹十万块钱!”
院中旺财也仿佛预感到了什么,显得焦躁不安,大力拍扒着堂屋门,犬吠不止。
大门外,传来发动汽车的轰鸣声,伴随着穿透力极强的鸣笛声,就如一根根针扎在王义的指甲缝里,又如一把把刀捅刺在王义的心上。
王义顾不得捡起手机,拉开堂屋门,不顾风急雨骤,如捕食的猎豹,冲向大门口的奔驰车,挡在了奔驰车前,声如惊雷般咆哮道:“停车,钱我们不借了!把钱还给我们!”
缓慢行进黑色的奔驰车突然一顿,停止了前进,只有一对黑色的刮雨器在疯狂输出,将落在前挡风玻璃上的雨水扫向两侧。
艾有良看着如落汤鸡般的的王义,一脸的嫌弃厌恶,探出头怒道:“找死吗?滚一边去,你家你说了不算!”
目的已经达成,艾有良也不想装了!若不是急着要走,他恨不得下去踹王义几脚,呼王义几个耳光。
王义恨得牙根痒,胸腹之间一团怒火再也无法控制,他双目赤红,双拳紧握,大力捶打车头:“我爸出车祸了,等着钱救命!把钱交出来”他如愤怒的雄狮,用一种命令的语气嘶吼道。
引擎盖被王义双拳砸出一个深深的凹槽,片刻之后,便被雨水填满。
王义看着填满雨水的凹槽,也是一愣:我什么时候力气如此巨大了?!
坐在车内的四人,感觉王义捶打车头时,车身猛然一震,也是感受到了王义的愤怒。
艾有良看着王义如一头倔强的野兽,站在车前,没有任何退让的意思,大怒道:“给老子让开,不然撞死你!”语罢,他发动汽车缓慢向前推进。
王义双手推着车头,寸步不让。
他不能让,一旦让了,父亲的救命钱也就没有了!
艾有良看奔驰车没有前进一丝一毫,不由一愣。
一个十九岁的少年,怎么可能阻挡一辆奔驰车的前进?!
他不相信王义要钱不要命,又将油门踩低了几分。
四个轮子疯狂旋转,溅起的水花发出“刷刷”的声音,就如挥舞的镰刀收割着成熟的小麦。
可是王义仿佛怒目金刚下凡,又如拔山扛鼎的项羽重生,奔驰车始终不能前进分毫!
雨依旧大,但是王义与艾有良的争吵声更大。已经惊动了街坊四邻,不少人打着伞向着奔驰车围拢过来。
“这是干啥,想撞死人吗?!”
“还不赶紧停车?!再不熄火,我们可要报警了!”
“开这么好的车,还要借我们穷人的钱,还要脸吗?”
“都是亲戚,人家救命的钱,你还想拿走,太过分了吧!”
“……”
艾有良看着围观的人越来越多,都在指责他的不是,脸上也闪现出一抹惊慌。
迟则生变!他挂上倒挡,就准备从另外一条路突围而去。
王义不防艾有良不进反退,手瞬间落在空处,“啪”的一声,摔倒在了地上,下巴都磕出血来。
倒退数米,艾有良心中窃喜,正要猛打方向盘,调转车头。
车门突然被一个脸色煞白眼神凌乱的女人拉开,正是艾有喜。
她扑向艾有良,死命抱住艾有良的胳膊:“有良,这是你哥的救命钱,你把它还给我吧!”
艾有喜一边哀求,一边挣扎着就要去拿江霞捧在手里的鞋盒,状若疯癫。
艾树林艾森林皆是弓着腰,阻挡艾有喜伸向江霞的手。
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妇道人家,怎么可能是两个年轻人的对手!
艾有喜一看想拿回鞋盒无望,一边拉着艾有良的胳膊,一边双膝呈跪下状,哭求道:“有良,你可要讲良心,你哥出车祸了,要十万块钱救命,这是你哥的救命钱,我都给你跪下了,求求你还给我吧!”
艾有良看着雨水混着泪水的艾有喜,眼神之中没有丝毫的悲悯:“男人没了,再走一家就好了!落个人财两空,岂不是亏大了!再说,我啥时候借过你的钱,我开奔驰车的城里人,要借你一个乡巴佬的钱,让大伙评评理!可能吗?你说我借你钱,你有借条吗?你有证据吗?不能因为兄弟有钱,就来讹诈我吧!”
围观的村民听到艾有良的话语,也是半信半疑。
“对呀,人家开大奔的,会差着十万八万!”
“这车都值五六十万,人家会是差十万八万的主!”
“就是,事情没搞清楚之前,咱们可不能冤枉了好人!”
“……”
艾有喜听到艾有良的话,对于这种倒打一耙的言行,她瞬间一愣,又听附近村民的议论,更是愤怒至极。
艾有喜望着年近五十的艾有良,感觉无比的陌生,更感觉无尽的厌恶和痛恨,姐弟之情更是烟消云散,荡然无存。
她松开艾有良的胳膊,便向着艾有良的脸上挖去。
艾有良不防平常老实巴交的姐姐竟然有此一招,反应过来,脸上已经多了几道深深的血痕,火辣辣疼。
他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侧身抬脚,大力向艾有喜脸上胸腹不停踢踹。
盛怒之下,女人不是男人一合之敌。
艾有喜终被艾有良踢倒在地上,胸前有密密麻麻的鞋印,鼻青脸肿的脸上写满了愤怒,鼻中有血窜出止不住流淌,显得无比狼狈凄惨。
她望着凶神恶煞般的艾有良,后悔、懊恼、绝望、痛苦、悲伤,多重情绪交织,竟然在大雨中掩面抽泣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