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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李藿的追问,华静又仔细回忆了下华夫人的话:

“虽然羊氏总说传续千年,可嫡脉在羊祜病故后便已断绝。为了谁来承嗣,几个羊氏分支闹到了分宗。现如今的丹阳(位于南晋扬州)羊氏就是那时分出去的。据说那在并州做别驾的羊澜祖父,当年也就是棋差一着而已。”

“丹阳还有一支羊氏?怪不得泰山羊氏能与南晋勾搭上……”如今四国士族多如繁星,大概这一支羊氏近两代名声不显郡望不高,是以李藿还是头一次听说丹阳还有一支羊氏。

旋即,他意识到明面儿上在大吴混得不错的泰山羊氏能接受默默无名的丹阳羊氏搭桥做下叛吴的大事,意味着什么:

“自那次孔氏年宴事发到如今,不过五年。那么……有没有一种可能,泰山羊氏至今也没补上那千金的窟窿,更甚者因着这个窟窿,泰山羊氏内部的问题变得更严峻了……”

思及至此,李藿翻身正对华静,兴奋的道:“论到赚钱,我这辈子也只见过小娘的几个作坊能在四年里赚到千金。那泰山羊氏可有了类似日进斗金的财路?”

华静还真知道一些:“泰山羊氏原本把持着泰山郡的铁矿,后来被太上皇收了去,之后就没听说过他们有什么大产业了。就算有,估计也不如咱家阳山村那些工坊里的出产。”

李氏毕竟人少,且过得滋润却不奢靡,如今阳山村生产出的成品除非精品,几乎全都卖出去了。

羊氏人可是遍布泰山郡,华静预估羊氏供养的工坊,出产能有五成用于出售都得算那些工匠任劳任怨。

而这五成的收入是否能抵得过羊氏阖族的开销呢?

华静回忆了下当年那四只羊身上的行头和做派,她觉得肯定是不够的:“都道咱们李氏人口少,可人口少有人口少的好处啊……”

听妻子声音有了些倦怠,李藿便道:“算了,睡吧。有什么明日再说。”

孕期的女人总是渴睡的,听着李藿沉稳的心跳,华静再次沉入黑甜的梦乡。

倒是李藿依旧盯着黝黑的帐顶,一个劲儿的琢磨能让泰山羊氏做出如此“失智”行为的窟窿,到底是什么……

这个问题的答案,在离着李宅路程不远的费县县衙里,捧着厚厚一沓供状的裴嵇已经知道了。

城门都尉从卢秋手里得了缺了半条腿的羊七郎后,骡不停蹄的回了费县,将羊七郎转交给裴嵇。

南晋军入费当日,阖县乱糟糟的,所以知道羊七郎在费县战事中扮演了什么角色的人,只有南晋军、孔小宗长、李清、孙七郎和另外两个倒霉的家主。

因着重伤濒死错过了这些的裴嵇,撑着重伤的身躯为自己和张氏谋费县权利的时候,一个活口没留的南晋军尸首都收拾干净了;

孔小宗长因为出身孔氏素来避嫌费县军政,以为会有别人告诉裴嵇这个重大消息;

本该做这个“别人”的李清,得知儿子偷跑出城病倒在家万事不理;

身上好几层重孝的孙七郎在给家人跪灵;

另外两个倒霉的家主也不知是不认识羊七郎了还是别的什么心理,总归是对此事一字未提……

阴差阳错之下,导致裴嵇收到重伤濒死的羊七郎的时候根本就是一头雾水。

好在羊七郎身边,还有个已经被种种巨变吓得肝胆俱裂的书童——春望。

他只以为因着自家郎君,泰山羊氏事败,为了活命对着裴嵇把所有知道的事情全说了。

原本撑着伤痛忙碌一下午,精神十分萎靡的裴嵇听完,彻底不困了。

他甚至连大吴“刑不上士族”的潜规则都不顾忌,让城门校尉亲自用脚踩了几下羊七郎的断腿把他疼醒,便开始连夜审问泰山羊氏叛国更深的内情。

羊七郎自受了重伤一直没有得到医治,整个人烧得迷迷糊糊,剧痛之下有时回答前言不搭后语,有时回答的内容却叫裴嵇惊骇出一身冷汗。

最后怕这唯一一个人证伤重不治,裴嵇便让衙丁将松谷大夫给他开的补血药和麻药都给羊七郎灌下去,这才有功夫为如何操作此事发散思维。

羊七郎的供词里,不止有泰山羊氏是怎么给南晋军作带路党的,更有他们为什么要做这夷三族的勾当

——仅仅是为了保障自己这一支可以继续霸占羊氏嫡脉的地位!

为了达到这一目的,泰山羊氏的主枝瞒着远在并州要争族长之位的并州别驾羊澜和大半分支族人,与想凭借战功在南晋争得一席之位的丹阳羊氏一拍即合,定下了这个协助南晋军“暗度徐州、奇袭下邳”的毒计!

倘若就是这些,面对这份卢秋送来的、唾手可得的大功,裴嵇肯定眼也不眨就直接越级上报朝中!

别人怕得罪自诩地位高为五州派魁首之一的泰山羊氏,裴嵇背靠力鼎吴地派半壁的张氏,可一点都不怕。

将把持泰山一郡的羊氏夷三族后,空出的地盘能安置多少憋屈在广固的吴地派?

一鲸落,万物生啊……

踢爆此事能在官途上给裴嵇带来的好处,他都不敢深想,怕喜气上头导致重伤的身体气血两虚。

可是旋即,他又想到了那个让他迟疑的原因:

羊七郎把泰山羊氏是通过什么路径,令五千南晋骑兵连马带甲避过大吴所有内视的眼睛,达成“暗度徐州”成就的过程,也一五一十的招了。

无他,就是并州别驾羊澜要争族长之位的这几年,为了让族人明白跟着他有钱赚、有官作,疏通出来的条条盗卖各州常仓到并州去的通路。

——也不怪徐州一点儿风声都没收到,因为彼时是眼里不揉沙子的郑参当徐州州牧,徐州在这件三州合谋的“大买卖”上压根儿就被边缘化了。

所以,如果裴嵇要踢爆泰山羊氏叛国的内情,拔出羊氏这根萝卜就会带出三州各地五州世家也涉及通敌叛国的稀泥!

裴嵇觉得,这件事的影响太大了,张氏可能扛不住,整个大吴也没人能扛得住。

不然战事将启之前,为何太上皇和陛下会下旨挪用常仓之事,既往不咎?

……是将这份很可能会让小小裴氏阖族倾覆的毒药,交给别个愣头青递上去替死?

还是让羊七郎尽快“重伤不治”,再将其他听过羊七郎供述的人都“清理”掉,然后把供词去掉要命的部分按照正常流程递上去,如此与徐州各个经手的上级共担此责?

气血不足的裴嵇频频晕眩,却因难以抉择无法入睡。

与此同时,将物理意义上和政治意义上都烫手的羊七郎交给裴嵇的卢秋,好梦正酣时却被人大力晃醒,不由发出迷迷瞪瞪的疑问:“嗯……?怎么了?”

“族长,信兵来报。南晋骑兵要到了!”

和衣而睡的卢秋脑髓生疼,踉跄几步出了军帐,弯腰捧起一团冰渣一样的残雪敷在脸上,几息后才道:“看清是谁领兵了么?”

骑兵夜间急行,转瞬即至,别说根本看不见是谁领兵,就是看清了又如何呢?

这个令卢秋强行开机的年轻校尉意识到自家族长临大事心中又生反复,急道:“月已落,怕是看不见。标下已命他们准备好了,只等南晋军入营后瓮中捉鳖!”

一把将脸上残雪化成的泥水甩掉,卢秋借着军寨里稀疏的火光和星光看了眼这人。

他是卢秋庶弟的遗腹子卢烟,卢秋几乎是当亲儿子养大,在卢氏军中,若卢秋不在,从来都是他主事。

如今为了被关在费县大牢里的生母,卢烟这是要逼迫卢秋彻底与南晋决裂了。

“唉……罢了,就依你吧。”卢秋话音一落,南晋军前来探虚实的前军已经进了简易的营门。

一个南晋都伯在最大的军帐前勒马,却未下马,只是朝着黑漆漆的军帐大喝:“羊氏郎君何在!”

卢秋等了几息才做被惊醒状出了军帐:“羊氏军攻城损耗过大,自行退却了。你是哪个将军帐下的?”

南晋都伯不答反问:“你是哪个?”

“咄!”卢秋身后的亲兵上前一步拦在卢秋身前,斥道:“琅琊卢氏家主在此,还不速速下马见礼!”

“原是卢县尉当面,恕沈某军令在身,不敢迁延。”这姓沈的都伯来之前,已经被严无疾介绍过徐州境内己方各部都有哪些人。“既羊氏军无令自退,那羊氏军和贵部的监军何在?”

所谓监军,就是严无疾在羊、卢两军中留下的一两百个南晋骑兵。他们人都叫卢秋杀了,战马和盔甲却都留了下来。

“羊氏军的监军叫他们溃逃时冲杀了些许,剩下的与我军的监军俱都在那边安置。”卢烟说着往不太远的一片营帐一指,那边果真有几个军帐点燃了火把,影影绰绰的可以看见有几十个人正在穿戴盔甲。

不疑有他,这个沈姓都伯只在马上抱拳一礼,便继续道:“某乃扬州军沈少将军帐下。少将军片刻后便要率部进营修整,命贵部即刻埋锅造饭!”

说完,他留下二十多个沈林亲兵在此,自己带着其余部下拨马回转,去接应沈林率军入营。

“家主……你看他们!”卢烟做戏做到底,一副受了降军之辱的样子。

“罢了。”卢秋一摆手,让他赶紧带着这几个沈林的亲兵去执行即刻埋锅造饭的军令。

沈都伯在五里外迎上了沈林和严无疾。

听他将在营中见闻一一描述完,沈林便看向严无疾。

“羊氏军都是临时招募的乡勇,左右他们人走了辎重还在。倒是卢秋军还有些战力,可以命他们阻截那些追兵。”严无疾立刻给卢秋军找了个“用途”,便率先往营中赶去。

简易军寨中已经升起几十处造饭的篝火,严无疾见有军卒抬着装满残雪的大锅往回走,便松了这一路的心劲儿,直奔最显眼的大帐。

严无疾才下马,卢秋便从军帐里迎出来:“严将军!大事可成了?”

他这一问,特别符合盟军羊氏败走,徒留他走也不是留也不是的迷茫定位。

只是严无疾这一趟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恨他哪壶不开提哪壶,怒斥道:“某留你部在缯县,你们怎么到承县来了?”

“这……实在是……费县被南亭侯遗脉收复,我等苦于没有辎重,不得不来找羊氏军就食……”卢秋一噎,结结巴巴的解释道。

严无疾一听费县这么快就丢了,恨恨的瞪了卢秋一眼,正好沈林也到了,便给二人作了简短的介绍。

一听沈林是扬州军南晋征东将军沈警的嫡长子,乌程沈氏的宗子,卢秋便难以抑制的舔了舔嘴唇。

沈林可比只是严氏子的严无疾值钱多了!

“这这这……末将失礼,营中简陋,还请入内歇息一番。”卢秋请两人进帐,还对杵在一边儿的卢烟道:“还不快去取热饭来!”

严无疾倒是不介意卢秋待沈林比待自己殷勤,大马金刀的在帐中坐下,看着卢秋还未曾收起的被窝感觉浑身的骨头缝都透露着疲累。

沈林武艺骑术都不如严无疾,他比严无疾坐相还堆。

等饭的功夫,严无疾就问自己留在卢秋军中的部下怎么还不来,卢秋便道:“他们俱是南人,这几日跟着某也吃不好睡不暖的,好些都冻病了。如今随羊氏留下不少米粮却缺医少药,实在是……唉……”

虽然严无疾的咳疾也才见好,但就是觉得不对,便强撑着起身道,“都是随某出生入死的,某去看看。”

他挑开帐幔出门时,正好卢烟捧着两钵热粥进帐。

两人交错间,低着头的卢烟眸光闪烁着与严无疾对视一眼。

仿佛不小心直视贵人的奴兵,卢烟惶恐的低下头让开挡着的帐门。

严无疾跟着卢秋亲兵往住着“南晋监军”的营帐走了一段,奔袭数日冻僵了的脑髓突然一个激灵:

既然费县被东吴收复,那卢秋的族人不就回到了东吴的手里?他为什么还死心塌地的跟着自己?

思及至此,严无疾旋即转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