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知白手掌扶着轮椅。
与门外那道佝偻身影四目相对,神色从容!
许久之后。
他才缓缓叹息道:“见过狎神道友!”
从风雪中走来的不是别人,正是道号狎神的青云宗外事长老王日神。
王日神算不上好人,却也绝算不上坏。
在过去的很多年里,他也有凌云之志,后来发现无论怎么努力都无法成为天才后,他便彻底躺平,成了一个混吃等死的修行者。
结果每次将死之时,他总能莫名其妙得到破境机缘,然后开始下一轮等死。
直到这一次。
他本来都已经躺进了棺材。
可是冥冥之中仿佛有什么指引,于是他来到了神魔天下,冒着风雪,走进了轮回酒楼!
看到那个书生的瞬间,所有的疑惑和不解,都尽数化作了骨子里的漠然。
此时风雪骤歇,万籁俱静。
他脊背缓缓变得挺直,满头白发化为青丝,尘封在意识海中的那道意识复苏,瞬间摧毁他原本的意识,陌生而淡漠的声音从他口中吐出:“陈知白,我来人间,你似乎一点儿也不感到意外!”
“挺意外的。”
陈知白平静道:“我最初以为你会选择狩九幽,后来我以为你会选择刘半册,没有想到最后走到我面前的,会是你!”
陈知白口中虽然说着意外,但脸上却没有半点意外的意思。
“我给过你选择!”
王日神身上再看不到半点当初的影子,眸子中尽是淡漠,居高临下看着陈知白。
“我现在依旧可以给你选择,离开大荒,你陈留王府,除了陈知命外,其余人都可以带走,还有姜白虎,我可以赐她不朽!”
陈知白笑了起来。
素来温润如玉的他此时嘴角竟挂着些许嘲讽之意,就连那双眸子似乎都多了几分狂意:“我若要离开,你确定能留得下我?”
“不能!”
王日神面无表情,似乎对陈知白的狂妄毫不在意。
因为这本就是事实。
岁月长河的九百九十九万次逆转,早已证明了这个事实。
若非眼前这个外乡人自缚手脚,画地为牢,死了九百九十九万次,祂甚至没有直面他的勇气。
因为从某种意义上来说。
这个外乡人才是大荒真正的老天爷!
大荒天下是因为这个外乡人而存在。
当年他带着那枚世界种子,让这座即将腹死混沌的天地重获新生,而后身死道消,苍天才有了执掌秩序的资格。
可是你既然已经死了,为何又要重新活过来?
你活过来也就罢了,为什么要阻止我吃人?
这些蝼蚁存在的意义,不就是为了给我填补大道么?
王日神眸子渐渐变得扭曲,许久之后才重新变得漠然,居高临下道:“如果是曾经的你,我的确无法留下你。可这一世你羁绊太深,大道受损太重,而我也终于彻底摆脱天地禁锢,得了自由。”
“所以?”
陈知白轻叩轮椅边沿,平静说道:“这就是你敢站在我面前的底气由来?”
“这白痴哪有那个胆子!”
门外再次响起一道声音,一头漆黑如墨的老马拾阶而上,它步子优雅,闲庭信步,散发着无穷道韵,每走一步,轮回酒楼就多出一缕雾气,待它站在二楼时,整个轮回酒楼都笼罩在了灰雾之中。
这匹黑马,是狩九幽。
但祂既然敢出现在这里,很显然,祂不再是狩九幽,而是天尊元初。
“原来祂的底气是你!”
陈知白看着那匹黑马,神色依旧平静,温和道:“我一直以为那九滴帝血是苍天的手笔,没想到竟是你,原来你们在五十万年前就已经走在了一起,这么说来,五十万年前异族来犯,就是为了布下这个局,送你入大荒?”
“陈知白,你真的很强大!”
元初感慨道:“你守在岁月长河,那蠢货根本不敢有半点动作,不得已我只好亲自下场,让它以九滴帝血为我遮掩,顺着岁月长河而下,在五十万年后与你相逢,来人间见你!”
“看来我非死不可了!”
陈知白平静道:“只是这里是人间,你们有把握留下我?”
“本来是没有的,毕竟你是祖星那个一!”
元初笑了起来,幽幽道:“不过当你画地为牢,选择背负人间那一刻起,就注定你已无法离开,只要你无法离开,我就能吃掉你,补全大道。”
“我是那个一么...”
陈知白也笑了起来,神色莫名,温和笑道:“元初,你该知道大道五十、天衍四九、人遁其一,这是天地秩序,即便当初的你也无法改变,更何况现在你只是头无家可归的孤魂野鬼!”
“总得试试!”
元初眸子变成一片灰色,修为节节攀升,瞬息之间便踏入帝境,而后摧枯拉朽,接连破关,跻身大道尽头,又毫无凝滞踏足彼岸。
这一瞬,整个大荒天地都变得摇摇欲坠,仿佛无法承载他的重量。
与此同时。
人族长城之外,无边无际的异族大军如黑色潮流向人族长城席卷而来,一条长达千丈的灰色巨龙在空中盘旋,最后变成一个身披帝袍的青年。
青年手持方天画戟,背负神弓,威风凛凛,睥睨天下,仿佛一尊无敌大帝!
只是头顶的一只断角,让他无敌气度显得不那么圆满!
他屹立虚空,眺望人族长城。
“姬无敌,听说你又活了过来,希望你不要让本帝失望。”
禁区深渊之中。
八尊皇者从坟墓中踏出,每一尊都散发着恐怖气息,道则缠绕,仅仅只是踏出一步就让深渊震荡,天地风云变色。
灰色雾气向帝崖之上席卷而去。
这一刻。
禁区九皇,彻底解封!
悬崖之上。
扎根帝棺的悟道茶树散发着茫茫清光,帝棺上栩栩如生的八尊准帝烙印忽然金光大作,洒在帝棺上的金色血液倒流,仿佛有恐怖存在正在复苏。
而帝棺之中,一道威严又沧桑声音响起。
“虚空禁锢!”
帝棺之畔。
忽然有鼓声响起,最初很轻,越来越越重。
到后来已如猛鼓重锤!
一股压抑而恐怖的气息开始弥漫、
许久之后,早已肉身崩碎的荒古大帝倏然睁开双眼,猛地向前踏出一步,一拳递出,拳意撼天,好似自苍穹落下。
“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