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杨皇后一番交谈,定下具体方针,悄无声息而来的王土旺悄无声息的走了。
望着夜风吹得吱呀作响的窗扇,杨皇后静静坐在榻前,袖中纤细手掌振奋的捏紧了。
而另一边,通往福宁殿的宫墙阴影中,王土旺无奈敲了敲脑壳,对此前被杨皇后诱惑的事儿懊恼不已,然转念间,又低声笑了起来。
“都不是省油的灯,得亏某是最不省油的那盏。
且斗罢,明日一早,再见分晓。”
......
漆黑的夜灭不掉福宁殿后殿昏黄的烛火;
幽静的后殿中,守着殿门的小太监垂着脑袋,一点一点,睡得正香。
时已至寅时,中京城最静的时辰。
一道黑影,如一阵夜风般悄无声息掠入后殿。
就瞧这黑影小心翼翼避开殿旁烛火照耀之地,行于光与影的交界处,身形朦胧不定。
太子已经在密不透风的禁宫防备上撕了个小口,接下来,就看他的了。
随着黑影愈发靠近,床榻之上,乾元帝也似察觉到危险的来临,纵然昏迷,手指亦用力的绷成了爪状,然他所受内伤实在过重,太医或许可治寻常顽疾,但面对这阴气盘桓体内的伤势,却无很好的法子;
阴气盘桓越久,他伤势越重,几乎就是死循环。
悄无声息的脚步越靠越近,就在这刺客即将得手之际,内殿房梁之上,一双幽暗眸子缓缓睁开,悄无声息的望向床榻方向。
等了近三个时辰,他可算等到了刺客。
不过,王土旺并无阻拦这刺客的打算,只屏气凝神,无声无息的盯着刺客的一举一动。
近了...
更近了...
身形瘦削的刺客终是行到了床榻旁的明处,手上不知何时拿出了一精致华贵的紫金布帛。
这布帛并不完整,边角处露着密密麻麻的针脚线头,似是从某件华贵衣衫上强行撕扯下来的一般。
厚实屋梁之上,王土旺瞧着真切,咧嘴无声发笑;
真真好算计,证据都准备好了!
想来明日事发之时,楚王或韩王府中定能搜出件把件被扯坏的常服罢!
殿下龙榻前,那刺客并未察觉到梁上之人的观察,悄无声息的将这巴掌大小的布帛塞入乾元帝那宛若鸡爪的手中;
随后小心翼翼揪住皇帝身上被褥,猛地盖住了乾元帝脑袋。
伴着黑手愈发用力,呼吸不畅的乾元帝发出阵阵微不可闻的挣扎哽咽,床榻上的身躯也不住惊颤抽搐起来。
也不知是那金色被褥太过厚实,还是那龙榻过于稳当,总之乾元帝这一番临死挣扎,声响压根传不到三步以外,更别提惊醒那大殿门外打瞌睡的小太监了。
约摸两百吸,颤抖挣扎的乾元帝慢慢没了动静;
见状,那刺客这才胆战心惊的松开被褥,悄摸探出食指,确认乾元帝还有无鼻息。
食指尖并未感受气息,这刺客这才悄然松了口气,小心扯动被子,摆弄起了案发现场;
他是专业刺客,可他背后主子要栽赃的人,却不是专业的,故眼下这整整齐齐的案发现场,并不符合他背后主子的要求;
就在他拉扯被褥,挪动枕头,企图制造出凌乱现场的时候,他的耳边,一微不可闻的叹气声响起,高大阴影笼罩了他的身后。
霎时间,蒙面刺客三魂七魄差点吓丢了去,想都没想,袖中滑出匕首,都来不及转身,迅速自肋下空挡猛地向后刺出;
然就在匕首刺出瞬间,一裹着钢铁的大手从黑暗中探出,似提小鸡般一把薅住他后脖颈。
“叮~”
一声轻响,匕首狠狠扎在护裆甲胄之上,划出一溜火花。
紧接着,那刺客便觉掐着自己脖颈的大手猛然发力,将自个高高举起,随后一阵钻心痛楚自尾椎处传来。
“嘎巴~”
骨头崩碎的脆响回荡在幽静大殿中,刺客只觉自己再感受不到自己两腿所在,干脆痛得一声闷哼,晕死过去。
殿内,王土旺一手提着软塌塌的刺客,一手收回弹出食指,面甲下的狰狞面庞挤出一丝阴暗冷笑。
“嘿~玉皇大帝的三角裤衩保佑,抓了个活得。”
自顾无声低语了声,王土旺随手扯下这厮幽黑面罩,团成一团,塞进他口中;
紧接着,带着一丝沉重的目光投向龙榻之上那逐渐变冷的尸体,微不可闻的嘟囔声再度响起。
“照理来说,我这种注定遗臭万年的货色是没资格说道你,然四下无人,你又刚死,我索性就厚着脸皮絮叨你二句。
陛下啊,该说不说,您还是太保守,太贤明了;
这君臣呐,就像婚姻;
您瞧瞧我,蛆心烂肺的坏种子一个,咱俩是一路人吗?明显不是!起码三观就天差地别。
都不是一路人了,能强行撮合出了甚好结果。
之前我屡次请旨出京,你非不同意,非要把我束在中京这一亩三分地上陪你过日子,搞的我这婚后生活是相当的不幸福。”
说到这里,王土旺那忽的一愣,随即一脸讪讪的尬笑道;
“这也不怪你,毕竟咱俩也不是原配,王庐、卢都泽都在您前头呢!
不过呐,您去了地府,可别再耍皇帝性子了,那里头比你大的官儿多了去了,老实点,找个性格安分的女鬼好好过日子。
说到底,你对我确实不赖,可惜咱俩不合适。”
渣男发言完毕,王土旺轻轻摇了摇脑袋,假惺惺的抹了抹鳄鱼眼泪,又对着乾元帝尸首最后拱了拱手。
“安心去吧,汝妻某养之!”
言罢,提起那半身残废的刺客,如鬼魅般悄无声息的离了这幽静的后殿,等待着即将袭来的狂风暴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