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家昏迷,孤忧思满腹,饭不能食,忧思满腹,不知三位肱骨有何教孤?”
太子发问,史思明尚在沉思,不知何时投了太子的越朗却拱着手迈前一步,朗声道:
“子曰:弟子入则孝,出则弟。
孟子曰:不得乎亲,不可以为人;不顺乎亲,不可以为子。
三国志魏书亦有云:慢人亲者,不敬其亲者也。
是故陛下道阻,殿下既为长子,又为嫡子,岂有坐旁观望之理?
夫以为,且放家国事,侍奉父榻前,方为殿下此时该做之事。”
借着百善孝为先的大义,越朗直言太子应当守着皇帝,莫叫他人趁虚而入了。
对他观点,一旁宣徽院北院使兼校检官兼巴梓节度使徐彰诚持反对态度。
说起此人,庆元二年进士,巴蜀人氏,历任滁州知府、开封府尹、漳州节度使,御史台殿院监丞,不断外放归京,刷遍资历,颇得乾元帝喜爱,最后落在了宣徽院南院这宝座上。
文官论资排辈;
宣徽院一府,与尚书省,中书省,门下省,同属二府之一的政事堂管辖,级别相同;可在位别上,宣徽院却排在这三省前头;
大乾宣徽院分南北两院,南院资望优于北院,皆无固定职责,其下主官大多身居数职,权职高低全看帝王荣宠程度。
可以这么说,位高权重者不一定出自宣徽院,但宣徽院出来的,一定是位高权重者。
徐彰诚亦是如此,虽未大用,却已经兼了巴梓节度使要职,相当于一省大员。
见他有话要说,越朗并未阻拦甚,只气度十足的摊开一手,请他上前。
见状,徐彰诚并不虚,只迈前一步,自信道:
“殿下,臣以为,官家以国托付殿下,由太子监国,其间意思再明了不过。
眼下殿下若不问国事,一心侍奉龙榻前,待官家苏醒,得知此事未必会心生欢喜。
稳固朝政,安平万民,了官家心中牵挂,未必非孝,实大孝也!”
两人说来说去,猜的无非就是帝王心思!只不过这猜测涉及国本,涉及太子能否顺利继位。
案台之后,太子赵端安静跪坐,面庞微垂,一言不发。
就这么沉默了约摸一盏茶的功夫,这厮缓缓抬头,望向三人中一直一言不发的史思明。
“史大人何故不言?”
“两位同僚业已荡清前路迷雾荆棘,何须臣多言。”
“畅所欲言,无所顾忌,史大人心中有何想法,直言便是。”
闻言,史思明自嘲一笑,随即轻轻点头,拱了拱手;
“徐大人与越大人皆老成谋国之言,远超吾心中所思。
只臣有疑惑,这道路两条,何故要择?合二为一便是。”
话音落下,左右两侧徐彰诚与越朗眸光一凝,哪还猜不到这奸诈老货言下之意。
“殿下不若将案台搬到福宁殿中,闲时侍奉官家饮食汤药,忙时跪坐操持国务,困时伏案酣睡,虽身疲惫,岂不曰两全其美?”
话音刚落,就见太子眸中异彩连连,抚掌大笑。
“彩!此真乃老成谋国之言!”
东宫太子喜不自禁,楚王府,楚王亦满脸难抑笑容,对着幕僚连连点头。
“就按慕容先生说的办!
联络王叔,集结好手,进宫面圣,挟制太子,这一次,父皇调走王土旺,真乃好棋!”
换做王土旺,他还真没把握能带人进宫,可乾元帝将内廷统领换成了康王赵玳,可不就便宜了与宗室走的极近的他了吗!
论及朝中影响,楚王小弱鸡一个,可若是论手下硬实力,乐善好施的楚王绝对当之无愧的第一;
他手底下有本事的江湖人太多了,多到他从漕帮收的大多保护费,都用在了养这些门客身上。
现王土旺被调走,本无望大宝的楚王岂有不欢喜的道理。
太子与楚王皆磨刀霍霍,唯独韩王,愁眉不展。
他朝中势力不及太子,府中手下不及楚王,唯独兢兢业业的名声与治国能为,在其二人之上。
韩王府后院书房。
韩王一筹莫展,望着桌上烛火,心中感慨。
官家走了步臭棋啊!
有那王大虫在,比拼的就是治国能为,撕不破脸皮;
可没了那王大虫,自己与两个哥哥又要恢复往日那刀刀见血的夺嫡之争了,这可如何是好。
冥思苦想不得解,就在韩王愈发烦躁之际,忽听一声浅笑。
一抬头,原是王妃双手托着尚显稚嫩的面庞,笑意盈盈的趴在窗台外。
“王爷何故忧心?说与妾身听听呗~”
面对自家这过门没多久的俏丽王妃,韩王放下心中忧虑,抿了抿唇儿,勉强笑道:
“不过是朝中琐事罢了。”
“王爷骗人,定是以后要做一辈子的太平王爷,不甘心了。”
话音刚落,韩王赵衢微微一愣,心中事儿再度被勾动,一时间眸光竟暗淡下来。
是啊!就怕不止于此,作一辈子太平王爷都是奢望呐~
历朝历代,夺嫡哪有不惨烈的;
自己若只在六部观政,夺嫡之争未必牵连到他;可先前官家封了政事堂同中书门下平章事,这般高位,如今哪还有全身而退的道理。
况且那位置,他未尝就无争一争的心思。
念及此处,韩王正欲开口,就听窗外;
“王爷,妾身...妾身是不是说了甚不当讲的?”
“非也,你我夫妻本一身,有甚当讲不当讲。只有些事儿,我生在皇家,身不由己罢了。”
窗外,韩王妃修巧娘拍了拍扁扁胸脯,松了口气,俏嫩面庞再度攀上欢喜笑容。
“依妾身看,王爷可比甚太子楚王厉害多啦。
妾身虽不晓大道理,却晓得一件事儿!”
“何事?”韩王饶有兴致的问道。
“一步一步历练,可比一步登天来的稳健多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