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土旺自不晓乾元帝心中所思,亦不晓现在的乾元帝,日渐急躁疯狂;
他只当皇帝还是那个当初的皇帝,一步一步稳当谋算,对辽国张开满是锋利獠牙的大嘴。
涿州,五月初五,夏至。
屯兵涿州大营的王土旺收到中京送来的皇帝密令;
大帐之内,王土旺身披血色重甲,头贯厚重笠形盔,一脸严肃的看着皇帝密令。
密令不长,除开命他夺回《上清宝液虚道阴阳云笈》外,字里行间,皆透露着一股便宜行事的味道,当然其末尾,依然照惯例画下大饼——夺回仙师秘典,升官加爵。
王土旺自不在乎甚升官加爵,他狗胆包天,早在心里给自己升了官,官名齐天大元帅,位列超品,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诨号鳌少保,手握兵符,执掌天下兵马。
简单看完,王土旺扭头就将这金黄锦缎密令塞到一旁同样披挂的秦煜疴手上。
“中京叫咱便宜行事,此前定下作战方针需调整一二。”
“......”
秦煜疴并未作答,只一抖手,摊开密令,细细研读起来,越瞧越心惊,待看到最后一字,小娘子那秀气的眉儿竟攒到了一处。
“将军,此信诡异,当真宫中发来?”
“秦将军何必明知故问。”
闻言,秦煜疴轻叹一气,清秀面庞微微扭曲,直露出一副既纠结又释然的模样。
“非吾不信,实在匪夷所思。
古语虽言:将在外,君令有所不受!可这般纵容吾等,纵观青史,古往今来也不见有过,更别提咱们大乾了!”
“嗯!”对她所言,王土旺亦点头赞同,直猜测道:
“会不是是某那兄弟中京使力了?”
“哪个兄弟?”
“就是你爹。”
“呸~”秦煜疴面色泛红,轻声啐了口;
“好个坏人,岳丈不唤,反称兄道弟,真真没脸没皮,没大没小。”
被这小娘皮啐了口,王土旺并不在意,只嘿笑道:
“尚未完婚,且叫某再占他二日便宜,待凑足三书六礼完了婚,叫汝爹爹封了改口费予某,再行改口之事!”
他这般口花花,便是秦煜疴也遭不住了,当即羞红个脸,头也不回的溜出中军大帐。
待她脚步消失,王土旺面上乐呵笑意瞬息收敛,直快步行至大帐桌前,虎眸望向桌上堪舆。
他要兵行险着,自犯不着与秦煜疴讨论,徒惹她担忧,故将她臊走,最好不过。
“来人!”
一声令下,帐外侍立近卫入帐,纳头就拜。
“传某兵部侍郎令,传讯江南道无当军,命孙暓得令后即刻点起兵卒,自长江入海,取道东海、黄海、渤海,自直沽寨海岸登陆!”
“诺!”
近卫抱拳领命,又听王土旺吩咐;
“切记切记,秘密行事,沿途多使金银,莫要吝惜,走漏了风声!
另外,告诉那孙暓,此间事了,某许他个关内侯!”
“诺!”
近卫亲信抱拳而走,帐内再度陷入一片安静;
望着桌上堪舆,王土旺直勾盯着辽国东京道东侧的高句丽,面露残忍冷笑;
这头,王土旺阴谋满腹,诡道算计;
而北面辽国,中京道大定府,雍容寡妇萧太后看着抵报,眉关深锁;
又是那泼皮无赖,几几回了,一个不查,又将那该遭长生天惩罚的魑魇军领到了边境线上,而且这一次,不是单单五千众,而是合两厢之数的五万众;
她大辽瞧着厉害,说来彪悍,烦忧事儿未尝不多;
北面黠戛斯反复横跳,一会儿腆着脸臣服,一会儿梗着脖儿造反,蒙古又在里搞生搞死,可劲搅混水,突出个不服;
东边,女直人贵族明面上臣服,私底下却私相燕会,还自以为躲得很隐秘,殊不知他等一顿炫了几块锅包肉,箫织卓都了若指掌。
南边,原以为汉人是个怂的,一战就能打服,然后腾出手来收拾其他;
谁知中途不知从哪蹦出了泥腿子,比他娘的野人还粗鄙,愣是生生在经济发达占地面积却不大的大辽南京道上啃了一口,咬走了涿州一州之地。
大辽瞧着幅员辽阔,其实,内里虚弱只有箫织卓自己知道;
缺人啊!
乾人口何止万万,而大辽面积是乾国数倍,人口却只有百万,内里贵族豪门更似贪佞无度,贬民为奴,侵占人口。
幽幽一声长叹,这位身材丰腴,风韵犹存的少妇抬起奶白细嫩手指,揉了揉鬓间太阳穴,再度给自己打了打气,振作起来;
“来人,传韩德让!”
“传...冠军大将军....入殿...”
拖得老长的唱报声落下,不到半个时辰的功夫,一身儒士装扮的韩德让快步入殿,对着这权倾半个天下的寡妇行礼。
“臣,韩德让,见过陛下。”
“赐座!”
椅儿封赏,韩德让也未谦让,当即坦荡坐下。
他与箫织卓的关系,额...总之太后让小皇帝喊他叔叔,他不姓王还真有点可惜了。
韩德让坐下,这对男女目光交接,一触即分,殿上随即响起萧太后那温柔了不止一个八度的嗓音;
“南国王土旺陈兵五万于涿州,兵锋直指析津府,韩将军以为?”
“回陛下话,臣以为,王土旺部不足为惧,此獠虽勇,却桎梏良多。”
“详细说说。”
“是!请陛下示堪舆!”
“来人,取堪舆来!”
一声令下,堪舆封赏,韩德让随即起身,行至堪舆架前,修长食指指向白沟河。
“陛下且看,此獠陈兵涿州,距析津府不过两百里,以臣对其性格之了解,此獠狂悖,性急如火,端不会如此静待,其间定有算计,既有算计,定有吾等可乘之机,此为其一;
其二,辽东女直上疏分闹不休,既如此,便赐其兵权又如何,只调他等南下辖制那王大虫即可;
此番东驱女直,西可调部分南院兵将陈兵西夏边境,行窥压威吓之事,令西夏骚扰大乾西部边境,或可降低东线之压力。
一来二去,北院勿需调动,可继续镇压黠戛斯等不臣。”
殿上,萧太后眼底蕴着满意,轻轻颔首,道:
“韩将军此谋算无差,可若是女直与那王大虫勾结呢?”
得她问,韩德让自信一笑,随即朗声道:
“只消两方战场一次兵戎相见,便再无私通可能。
太后或许不知,那王大虫最是爆裂如火性子,天下无人出其右,若挑起真火,莫说女直愿与其私通曲款,便是跪地求饶,怕不是也要脑浆子撒的一地都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