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妾身煮了些银耳冰糖梨羹,老爷不若移步...移步梡倚楼,喝些...暖暖身子。”
眼下正值十一月,再过几日便是冬至,正是温补好时节,王土旺简单寻思片刻,也没拒接,正要点头,就听校场那头,一阵急促脚步声传来;
定睛一瞧,原是门童小厮;
小厮哈着热气,跑的飞快,眨眼便到了王土旺近前,躬身就拜;
“老爷,外头楚王府的人下了帖子,楚王殿下请老爷您明晚百花院小聚。”
说着,自怀中掏出请帖,双手奉上。
王土旺伸手接过,掸眼一瞧,心里顿觉腻歪;
青花阁、怡红院、百花院,东市青楼三驾马车,青花阁酒水一流,醇香浓厚;怡红院的小娘子唱曲儿好听,独着百花院没甚特点,突出个平易近人、香味腻人;
放作从前,他不好押妓,无非忧心染不忍言之疾,现他掌着中京城防,私底下查过,自晓京中花柳脏病肆虐到何种程度;
大乾尚妓之风,历朝历代远不及,便是等闲宴饮,亦需歌姬作陪,否则便是上不得台面,有轻辱宾客之意;
随之而来的,就是脏病盛行,便是那京中兔儿馆,亦免不得要用大量香粉胭脂压下裆内腥臭。
可那起子人文墨客却依旧不以为然,甚至还能传出甚花魁爱上穷酸秀才的美谈,整日戏文传唱,简直脱离了百姓,宛若空中楼阁一般粉饰太平,误人子弟;
王土旺这等泼皮无赖自想不了这般复杂,他比较单纯,单纯好寡妇不好押妓罢了。
拿着请帖沉默片刻,王土旺最终还是决定先去尝尝刘夫人的银耳冰糖梨羹,余者勿论;
梡倚楼,二层内室,淅淅索索的动静传出,也不知是谁言语,就听;
“这味略甜,却也不错。”
“老爷中意就好,妾身煮的多,眼下正值十一月,天寒地冻,梨性暖,喝些暖暖胃,明日赴宴,也不叫酒伤了身子骨。”
“夫人蕙质兰心,虽不善与人争嘴,却内秀于心。”
“老爷呐~”
“只某体质异于常人,这般冬日压根不觉冷,喝这般多梨羹,只怕适得其反啊!”
“啊?”
一声惊呼,随即就听柔柔嗓音急切响起;
“那该如何是好?对了,莲子性凉,妾身尚有秋日摘得一二...一二...莲...莲子,老爷...尝...尝尝?”
“尝尝!”坚定嗓音传出。
内里悄摸说话,而外头,天空渐阴沉,如粉如末的雪缓缓落下,直给大地铺上一层绝美银装;
不知何时起,梡倚楼门前雪地中,聚起了一群觅食的山雀,这雀儿裹在雪白雪白的雪中,一边觅食,一边嘤嘤叫个没完,柔美雀鸣儿时而高亢靓丽,时而温婉百转,直叫一楼守着门的俩婢子小脸臊的通红。
屋外风儿格外喧嚣,雪中觅食的山雀儿似是也饿了许久,直从晌午唤到了申时末,待天色渐晚,这才止了略沙哑的鸣声儿,掀动翅膀,抖散雪花,振翅恋恋不舍离去。
翌日,戌时,百花楼;
王土旺一身简单褐色束腰长袍,踏着旖旎灯火,手拢在袖中,领着左右近卫,大摇大摆的入了这门庭若市的百花楼;
百花楼内,各类香气混合,混着热浪扑面而来,前脚堪堪踏进大厅,便仿佛穿过结界,迈入另一个世界般;
周遭,欢声笑语淫词荡语不绝于耳,欢客们搂着小娘子,纵喝的满脸通红,亦眸露淫光,笑的不怀好意;
楚王自不会在大厅接待王土旺,由着龟公领着,一行人鱼贯上了三楼,入了雅间;
雅间内,高于地面一尺的平铺软榻占据大半雅间,软榻正对门的方向,楚王独自一人,跪坐矮桌,听着小曲自酌自饮,颇为自得;
见四下无人,王土旺自不好领着士卒入内,当即止步转身,唤弟兄们自行去耍,自个则脱鞋上了软榻,寻着楚王下手矮桌自顾坐下;
“殿下倒是好雅兴。”
王土旺也不见礼,自来熟的开口了;
闻言,楚王平淡一笑,微微摇头;
“今日并无外人,土旺唤吾赵兄便是。”
“不敢,道声王爷已是僭越,王爷还是莫折煞下官了。”
“随你罢,吾等今日只闲叙家事,不论国事。”
言道这里,楚王倒真如他所言一般,开口聊起了家事;
“吾今日休沐,府上休息,倒是听王妃说了件关于你的事儿。”
“甚事?”
“听说你家那夫人,下了不少帖子,将三王四公家的内眷请了个圆乎,准备请个东道?”
“确有此事。”王土旺大咧颔首,不以为意。
娘们妯娌间的聚会,本不是甚大事,然这起子内眷可都是三王四公家的,身负诰命者不在少数,这般大聚,显然瞒不过有心之人,若想的多些,说不准还能联想到政治联盟。
“某去岁不搁家,某那内子也不好贸然家中设宴,故舍了不少人情,想着近二日一并请了算了。”
“却也合乎情理,只这般东道,怎偏偏将吾那王妃落下了呢?”
这话一出,直叫王土旺眉心微蹙,愣了片刻,然下一秒,就瞧这厮眸光一动,当即笑着开口;
“王爷说笑了,那起子娘们之事,某本就从不过问,唤谁请谁,皆倚着以前惯例来,若是王妃得空,某唐突,愿替家内告饶奉请。”
王土旺甩掉三王四公这烂摊子还来不及呢,没想到楚王竟上赶着往里头凑;
既好言劝不得要死的鬼,那边应了他呗。
得王土旺答复,楚王满意点头;
“合该如此,你我相识微末,说是上下,更似手足弟兄,家眷亲近,结通家之好,岂不美哉!”
“王爷器重之情,某不敢辞,愧领了。”
见他点头,楚王温和一笑,当即聚起酒盏,隔空示意;
见状,王土旺自不会落他面子,聚起酒盅一饮而尽,翻杯示意。
接着,二人又闲叙了几句闲话,楚王这才将话题引到自个最感兴趣的地头;
“土旺啊,你两次整治京东东道,那登州之地,可曾去过?”
来了!
王土旺心底儿冷笑,面上却不露分毫,直耿直道:
“回王爷话,下官未曾到过那登州蓬莱府。”
“哦?你也不曾去过?”
“真是,某剿匪时,多行于衮州、徐州地界儿,尚未继续往东;
至于讨伐方腊之后,未得军令,哪敢擅自调兵,只驻军与密州诸城,守备流民,距着登州蓬莱,尚有几百里路呢!”
见他这般说,目视矮桌,眼神异动的楚王不由得轻轻一叹,随即坦言道:
“不瞒土旺,山东之地,流言四起,有说祥瑞降世,有说仙人临尘,其中有一说法,孤以为最善;”
“哦?还请王爷解惑?”
“此说法源于庆阁,据说他等用秘法控制了那山中樵夫,从他口中挖出了...长生不老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