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议结束,王土旺领命,于宣徽院领了官袍鱼袋玉笏;
九品升从三品,王土旺原以为自个升的太快,尚有一丝惴惴不安;
而后转念一想,自己前世对古代的印象,大抵都是电视剧中得来的,而电视剧,多绘盛世朝堂,若遇乱世,则更多侧重江湖;
盛世出明君,圣主造辉煌,既是朗朗青天帝王,自没有让一个臣子升的这般快的道理;
然眼下呢,皇帝忙着拿处方药当保健品使唤,朝堂入眼大多鼠辈,瞎鸡儿升官也就见怪不怪了。
显然,此独属穿越者的疑惑;
理国东路院,耳房内,铁牛瘦猴两人压根不觉奇怪,只小心翼翼捧着那绯色圆领大袖,又细谨摸忖着一旁百花罗中单、束衣革带及织工精湛的鱼袋、锦绶;
“哥哥,这差遣官的官袍就是细谨,比那起子贴职官的衣服好的不知哪去了!”
铁牛轻手轻脚放下这礼服,仰头冲着王土旺憨厚一笑;
“那可不!”瘦猴亦满脸亢奋;
“莫瞧哥哥只是从三品,俺们这可是差遣官,手底下真真把着实权的!”
闻他二人言,一旁王土旺灿然一笑,伸手拍了拍铁牛厚实肩头;
“莫要瞧得太重了,待某上衙当差些时日,收拾利索了那兵部,咱兄弟仨都弄这好料子袍子套身上!”
闻言,铁牛大嘴咧开,不住点头;
“如此甚好,俺虽做不得大官,却也愿管着码头那片,嘿嘿!”
这厮与码头漕帮有旧怨,瞧这架势是准备拾起往日仇恨,好好收拾那起子江湖帮派了;
闲叙少言,且说着王土旺先得圣旨封爵,今又得从三大员官袍,端是叫理国公府上下好生眼红;
那王广仁去岁纵仆罪责,直到今日亦不得解封,况他虽躺在宗族功劳簿上得了一国公,圣眷却远不及王土旺;
一时之间,风向已变,不少手眼灵活之辈,已然悄摸私底下打听这理国东路院主家喜好,企图暗中拜访一波。
而王土旺则来者不拒,凡是沾亲带故的求到府上,要钱虽没有,可若是腆着脸想讨个一官半职或者办甚小事,他皆允,真真跋扈奸臣做派;
不到一周时日,王家巷中,王氏族人便传出了王土旺顾念旧情,和善老亲的美名,然更多的,却是四方骂名。
托关系走隐私脏道儿的人能有甚能为,无能便是万幸了,有的鸟人通过王土旺得了官,干脆横征暴敛,大肥己囊,直惹的天怒人怨;
况且这王土旺不过兵部侍郎,能安排的也不过京师地头押捕;
这样一来,除开王家巷,这王大虫倒将整个京城大多百姓开罪光了。
名声愈臭,他自个却每日准点上衙下衙,闲时聚同僚宴饮,如常照旧;
至于秦煜疴、铁牛、瘦猴等人,因得了他吩咐,倒也未曾因愈发恶臭的名声寻他说道;
时日缓缓流逝,转瞬九月过半,卢都泽之案浮出水面,天下大惊,只听罪责,无人不恨得牙根痒痒;
对外卖官鬻爵,收受贿赂,搜刮民脂民膏,向各级府衙索要金银珠宝,且逢生辰,更是大肆收敛钱财;
对内身居三衙高位却打压武将,层层吃空饷,疏于训练,坐视禁军堕落糜烂,导致军队毫无凝聚力和战斗力;
......
申时,垂拱殿;
王土旺大拜在地,怒的浑身直打哆嗦;
“陛下,末将以为,卢都统遭了冤枉!以末将对卢都统的了解,此番罪名压根就是无稽之谈!”
王土旺垂着脸,语速飞快的言说着这般违心空话;
然他此举压根就是火上浇油,殿上桌台后,乾元帝眉头紧蹙,恼怒的盯着殿下这厮愚忠的木头疙瘩脑袋,直气的猛地抄起桌上绢布书册,重重砸下;
“冤枉,汝个夯货野牛攮的,给朕瞧细谨了,这里头条条罪证有据可查,有冤主债主,冤枉?!”
殿下,王土旺身披绯色官袍,拿起绢布就瞧,一言不发;
待他看完,这厮也不气的发抖了,直小心翼翼将这绢布双手托过头顶,交于一旁常锦常公公;
“朕可曾冤枉此獠?”
“未...未曾...”王土旺支吾应答,瞧着样子倒是伏了,只羞愧难当罢了。
“哼~不晓此事前后细谨,便气鼓鼓寻朕!
那卢都泽乃朕一手提拔起来的,朕对他期望甚高,现他这般,汝这夯货真当朕不心痛自责吗!”
“俺...俺...错了!”
“知错便好,真真莽夫,遇事不晓冷静三分,拿出你搁战场上的机灵劲,莫要听风便是雨!”
乾元帝拿出训子侄辈的语气逮着他一阵呵斥,直叫一旁垂手低头的常锦听得眼皮狂跳;
太亲厚了,官家对这杀才简直亲厚的没边了!
若换做他人,这般气势汹汹,摆着质问架势,皇帝早以大不敬之罪下狱了,然换做这王土旺,却这般耳提面命的谆谆教导。
乾元帝之训斥尚在继续;
“丁点礼节不晓,给朕滚回去老实当差!
若再有下次,朕非拔了你裤,搁京阳门外好生痛打你一顿,叫天下人瞅瞅你王土旺王大将军是腚大还是脸大!”
劈头盖脸一顿骂,嘴里夹七带八嘈,哪有甚皇帝礼仪,然王土旺哪敢反驳,只缩着脑袋装孙子。
又过盏茶功夫,骂了个爽的乾元帝这才闭嘴,甩脸子冷哼;
“还有,你这几日悠闲的紧啊,朕搁仁明殿都听见外头有人骂咧你乃那卢都泽二代了,可有此事?”
“有。”
王土旺心头不惊反喜,垂着脑袋耿直点头。
“好狗胆,你充了兵部侍郎便敢卖官,若朕再将你提提,你岂不要鬻爵?!”
这话太重,王土旺便是天大的荣宠亦背不住,忙抬起头,面上赔着干笑,结巴道:
“圣上,您...您听某解释?”
“有甚好解释的,京师天子脚下,乃天下首善之地,今儿竟被你搞的天怒人怨,汝真当朕瞎了不成?!
还是说...你个狗攮当朕不敢杀你!”
“不不不,圣上误会了,误会了,臣使唤人盯着呢,可不敢闹将出人命!”
这话一出,乾元帝原怒气冲冲的表情忽的一怔,眉间蹙着疑惑,微微向后靠住龙椅。
“此话怎讲?”
瞧他来了疑惑,又得他问,王土旺哪不知危机过了大半,忙赔笑道:
“禀陛下,末将从头到尾皆使唤人盯着那起子,刮了多少民脂民膏,欺了多少百姓,皆登记造册了。
待他等再闹将二日,闹得实不像了,某再拿着王氏族谱,挨个抄家砍脑袋!”
这话一出,乾元帝直伸手一把捂住脑门,极失礼仪的哑然失笑;
“甚晦气的黑心杀才,你也为王氏子,那王氏怎滴将你罪的这般狠,想出了这么个蛆心烂肺的馊主意!”
瞧着是责骂,嘴角抑制不住的笑意却将他心底真实想法出卖了个干干净净。
而下头,王土旺被骂的委屈,兀自撇嘴嘟囔起来;
“好叫官家知晓,那起子武勋世食汉禄,却鲜衣怒马、飞扬跋扈,躺在祖宗功劳簿上作威作福,有鸟毛的能为?!
与其罢门谢客,让他等背后嚼舌子、勾结外头使坏,不若某纵他等一把,寻由头杀了干净,早作了当!
若日后还有人求到门上,也得掂量掂量...某这大刀是否锋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