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江滚滚,如日如时。
王土旺领着半部魑魇军,横贯腾挪江南之地八百里。
笔直南下,马不停蹄,取道溧水、固城、宣城、泾县,先取歙州,后继续一路向南,轻取方腊大后方衢州,后顺流而上,借道信安溪与兰溪,再取婺州首府金华。
所过之处,寸草不生,连续数座大城被烧成白地。
这厮阎王胸口憋了口恶气,自各地调动而来阻截的方腊军悉数没讨到好,能半数逃亡已是大幸,更多的,还是片甲不留。
方腊起事,积累过少,称帝过早,又缺战略纵深,仅凭勉强接受过训练的民兵,就想和这起子能与契丹铁骑对冲的重甲步卒较劲,实过于勉强。
与此同时,十万禁军与淮阳军在秦煜疴的指挥下,挥师南下,直逼杭州。
淮阴城下已然证明,想围堵魑魇军,三十万民兵压根无用,得上硬菜,上精锐部队硬碰硬。
秦煜疴大军压上,与江宁府与杭州之间的武康、德清一线牵制方腊军,王土旺则在敌后作威作福,两者虽无信件往来,却配合的极其默契。
此番战况,也叫稳坐中京禁宫中的乾元帝上了生动一课。
甚叫对寡妇宝器啊!
王土旺及其麾下魑魇军,其实压根不需要甚名将配合。
只需外围大部兵力足够,拖住敌军半数主力,这厮杀才便能千里腾挪,如入无人之境。
若是统着大部的将帅能为大些,拖住更多敌军,这厮甚至能直捣黄龙,一击而定天下。
甚口袋阵,甚围堵,甚坚城,搁这王土旺面前,简直与平地无异;
想到这里,乾元帝甚至有了这般想法;
若是将秦煜疴赐婚与这泼皮,强强联合,有生之年说不得还能将北面寡妇囚到大庆殿与自个躬腰扭腚跳西域艳舞,复汉武之兴。
然这片刻出现的想法,登时就被一阵急切的咳嗽声湮灭了。
强强联合?
呵呵,那王位上坐着的成了甚!
他选的太子他能不晓?
不登大统,压伏一秦煜疴都勉强,更勿论那无法无天的泼皮了!
且不说这乾元帝各种鬼蜮心思,只言江南战场。
江水东至会稽山阴为浙,从水折声;
故钱塘江、富春江最早便唤浙江,当地人惯好唤之江。
王土旺部自睦州建德乘船,顺江北上,借道桐庐、富阳,直逼杭州城下。
魑魇军浩荡,行踪哪瞒得过尚在杭州固守的方腊,面对这厮恶鬼拍门,纵是方腊胆气过人,亦不敢轻言疏忽。
武康、德清一线,在方腊的远程指挥下,抵着秦煜疴部的反叛军势力快速收缩防线,大量军卒调回杭州;
换做大乾别的将领,面对方腊军撤军,怕是只会坚守;
然秦煜疴可不是甚好相与的,这娘们瞧着不显,手底下却惯是个狠辣的,瞧出方腊军内部空虚,瞅准时机全军压上;
待杭州城内方腊反应过来时,王土旺部已然与秦煜疴部兵合一处,直逼杭州城下了。
烟花三月下扬州;
眼下已至四月,王土旺虽来的迟了些,却总好过那起子放风筝的鸽子;
杭州城下,土哥双手叉腰,独自站在阵前,对着城头叫骂。
“侬个撮鸟,速速叫方腊小娃出来吃奶,爷爷搁他老家睦州将他奶妈子领来了!”
论骂街,这泼皮从未输过,毕竟骂的赢他的人说话都漏风;
城墙上,方腊手下将领亦骂的不亦乐乎,这吴侬软语啊,哼起小曲儿来不孬,直似那小猫爪儿挠人心痒。
而骂起娘来,软糯一收,尽显泼辣。
一张嘴自是骂不过城头上那一竖溜密麻脑袋,然土哥也不恼,只兀自叫骂;
“侬甚狗攮,也配与某叫唤,将那厮方腊叫出来,老爹某有话要与他说道!”
话音落下,城墙上又是骂咧一片,就在此时,忽见那城头石字大旗下,一威猛将军赫然起身,大手按着隘口大声吼道:
“来将可通姓名,圣公岂是无名之辈相见就见。”
对面发问,土哥自不怯,只一声吼;
“某叫王土旺,可有资格与尔等贼首言语!”
人的名树的影,王土旺三字威震江东,说句‘令小儿止啼’毫不为过。
只一声吼,便叫城墙上的骂声偃旗息鼓。
非他等畏惧,实是这厮小心眼的性子路人皆知,若骂的上头,被他盯上,城破之后怕是要遭重。
当初那四大元帅之一的厉天闰便是如此,淮阴城下开罪了这狗脸无毛的恶鬼,直被他一路衔尾追杀,最后躲进江宁府都被他逮着了。
一人降声,周遭降声,一人闭嘴,周遭闭嘴,都不是傻子,谁都不愿搁这厮面前当那出头傻鸟。
城墙上,余光瞥了眼默契后退的众将士,为首威猛将军一声冷哼,随即冲着城下大吼出声。
“吾名石宝,圣公麾下四大元帅之一。”
“没问你是甚马泊六,老子要找方腊,叫他出来与老爹某说话!”
“哼!纵尔等威震江东,亦不过乾皇麾下一恶犬尔,想要与圣公作对言语,先过吾这关!”
“莫扯废屁,摆下车马,爷爷接着!”
见王土旺这般说,石宝眸中精光一闪,登时来了劲头。
“这可是尔言语的,既如此,吾出大将,尔等亦出大将,城下捉单厮杀!”
邓元觉被王土旺阵斩,厉天闰江宁府被拿下,同为四大元帅的石宝虽自傲一身武艺,却无丁点与王土旺兵戎相见的想法;
故能将这厮拖在城下,待后方谋划出路,再好不过。
而城下王土旺也打着差不多的主意;
他日头不多,京东东道尚有事要处理,等闲没几日靡费;
与其费老大劲破了杭州,让方腊满地图乱窜,不如叫他老实待在杭州;待自己逮到机会,一击拿下,之后琐事,便再不用操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