魑魇军由秦煜疴领着驻扎城外;
王土旺则由柏县令领着,入了县衙粮仓。
待瞧见这空荡到能跑耗子的空房,王土旺也无语了。
“莫要告诉某,这粮食你尽数发予了百姓?”
闻言,柏省陡然慌得一惊,直惊骇望着眼前高大男人;
搁强人面前,他自能面不改色扯这个谎,然朝廷荡寇将军当面,他却不知如何作答;
见他面色纠结,王土旺哪不晓他难处,只伸手轻拍他肩膀,转身走出粮仓。
“既界首无粮便罢了,柏县令可知何处有粮?”
“这...龚县自是有粮的。”
闻他言,王土旺默默寻思,一幅衮州堪舆自脑海铺开。
泰山,衮州最北方!
泰山周遭稍大的几个县镇,界首位于泰山西麓,奉符于泰山南麓,与界首相隔不过三十里;
然这老货嘴里的龚县,却地处泰山正南方百十里开外的地界儿;
况且这界首不过一小镇,而那奉符与龚县皆是衮州下辖大县,此番言论,岂不舍近求远!
想罢,王土旺自顾嗤笑,斜斜瞥了眼这厮不老实的家伙。
“奉符可有粮?”
“额...回将军的话,那...那...”
瞧他支吾,王土旺登时眉头一皱,摆出些许威严架势:
“此地并无三人,莫要吞吐,直言便是,难不成某要拿官家圣旨压你不成!”
“下官知错了。”
老小儿到底经不住唬,忙似那倒豆子般将奉符情况尽数到来。
“将军,那奉符地处三山交汇,与那泰山、亭亭山、徂徕山的贼寇皆有往来。
那起子强梁劫着不好出手的玩意儿,都送至那奉符出手。
将军若去了奉符,那奉符县丞与安抚使司佥事自好吃好喝招待着,而将军踪迹,也逃不过那周遭贼寇之眼。”
“果真如此!”王土旺咧嘴冷笑,随即一把揪住这老叟打着补丁的官袍袖口。
“某且问你,甚叫不好出手的玩意儿?!”
“这..马匹,锦缎,茶叶,陶瓷,生...生铁...这些贼寇不亟需的,皆算。”
“好胆,竟还有生铁,可知送往何处?!”
“这下官如何得知呐,只偶然...偶然瞧见马车打仆这儿过,往...往北边去了!
有些往北面做生意的商贾,银票塞足了,也得安全过境。”
呵!这起子官匪勾结,都他娘的做成产业了!
不成,这生意某必须掺和一手!
这匪王,舍某其谁!
想到这里,王土旺眼底阴狠贪婪近乎溢出,直叫对面老翁骇的头皮发麻。
他见过不少朝廷派下来荡寇的将军,有好大喜功的、有老谋深算、有城府极深的,贪婪者亦不缺,独这厮眼神最最骇人,似是瞧着就要将人生吞活剥了。
得了想要的,王土旺不再多留,只于老知府复杂视线中,微微拱手告辞。
待出了城,他这般正准备下令全军就地休整,明日开拔,就瞧那柏曌子不知从哪弄了匹杂毛驽马,美滋滋的牵着。
招手,唤来瘦猴,王土旺留意着柏曌子的方向,低声问道:
“瘦猴,那厮打哪弄的杂毛畜生?”
顺着自家哥哥视线望去,瘦猴哪不知他问甚,忙侧过头,低语道:
“哥哥,你可真就问对人了,你进城那会子,这厮也跟着溜进了城,寻了一城中歇脚的走镖队伍,顺手牵羊摸来的!”
“好个牵头老狗!稍待你寻个空荡,唤一二兄弟用弩射死那畜生,剥了皮细细剁作臊子,叫刁德义下锅烹了与兄弟们加餐!”
“得嘞!”
瘦猴咧开嘴,露出一嘴黄牙,连连点头。
......
时间流逝,转眼天色渐晚。
那柏曌子寻个出无人的地界儿解了大小手,正琢磨着寻处地头浣洗手,却突然发现自己拴在田间歪脖子树下的杂毛代步马不见了踪迹。
这一下,可把她惊到了,小心思瞬时懂得飞快!
是那走镖的遇着又寻回去了?
确有可能,那起子走镖的最不好生事,牵扯回去不来寻贼倒也说的过去!
然行至那歪脖子树下,左右瞧了二圈,这才觉着不对。
这周遭有血!
且这脚步错杂,等闲过了二十人!
她哪知道,瘦猴惯好大场面,为了一匹马寻了一队二十五人,一弩射死马,其余众卒一拥而上,直扛着马就跑了,比那土匪还利落三份。
这会功夫,那马怕是早成了拳头大小的肉块搁锅里打滚了。
好不容易弄了匹代步的马,发现不是失主寻回,这柏曌子那肯作罢,只轻嗅空气,顺着地头点点滴滴似是被脚底蹭过的血迹,这厮一路追到了魑魇驻扎大营。
紧接着,她便瞧见了一胖小子乐呵呵的蹲在锅前偷嘴。
厨子不偷,五谷不收!
只这厮哪来的新鲜肉,这魑魇军军粮不是那风干的、硬的能当匕首攮人的风干肉吗?!
瞧着那口比人高的大黑锅,柏曌子心头飘过一团阴云,只三步并做两步,瞬息冲到这小胖子面前。
“刁德义!你锅里炖了甚?!是不是吾的马!”
偷嘴被带了正着的刁德义被这突然出现的正主吓了一哆嗦,手上啃了一般的马腿肉都下的掉回了锅里。
“这...”刁德义眼神闪躲,不断支吾。
“柏壮士,俺...俺不知道啊!俺只是个厨子,兄弟们送来的,说是打的野味,俺都没离过大营,哪晓得甚!”
他纯属扯谎!
这厮乃魑魇军王土旺御用厨子兼屠夫,射死这马的那一弩,就是他射的,端是又准又狠,于胸骨间隙一箭攮穿心脏,既高效,出血量还不怎滴大。
这马能这快下锅,这厮混账功不可没。
刁德义越说越顺溜,眼神也不闪躲了,面上表情更是越发委屈,直叫冤叫的自个都信了大半。
面对这一脸无辜、眼里含泪的狗囊玩意儿,柏曌子是彻底无奈了,只瞧着锅中翻滚的肉块,兀自捂着束了布胸脯,气的柰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