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将军,此地唤作甚?”
天刚蒙蒙亮,急行军一宿的王土旺挥停魑魇军,自休憩土坡林地边缘,向外张望。
身侧,秦煜疴银甲红袍,一手持着羊皮堪舆,一手在上滑动搜寻,过了片刻,杏眸一亮。
“吾等已东出大名府两百余里,若推算无差,复东行二三十里路,便到那张秋镇了!”
“张秋?此为何地?”
有了秦煜疴,他现在懒得连堪舆都不惜的看了,只张嘴就问,只把大爷范儿摆了个十足。
他这般疲懒,秦煜疴不仅不恼,面甲下的嘴唇反轻轻翘起。
她就欢喜这憨货疲懒,若是事事亲力亲为,还要她作甚,况他这类带头冲杀的猛将,本就不需作这般狗熊绣花的事儿。
只沉吟片刻,组织语言,秦煜疴朗声解释道:
“张秋,隶属京东东道郓州,此郓州辖着阳谷、寿张、中都、平阴、须州、东阿六地,这张秋,便归吾等之前路过的阳谷统辖。”
这一通,只把王土旺说的稀里糊涂,趁她换气功夫,忙抬手打断了她接下来的话。
“秦将军,你晓某最耐不得这些个地名了,你就直说罢,此地有哪些贼寇好借脑袋与某家使唤的。”
一侧,秦煜疴自信一笑,寻了处干爽地面,直将堪舆铺开。
“将军请看,此乃京东东道堪舆,吾等自西而来,吾便从西往东分说。
且说这西边强贼,从北至南,多聚于郓州、济州、单州、徐州四地,其中梁山泺、巨野泽、昭阳湖、微山湖水寇势最大,其中尤以梁山泺为贼首,人多势众。
再往东,便是齐州、衮州一线的泰山贼,多啸聚山林,尤以泰山、徂徕山、云云山、陪尾山之寇最烈,糜烂一地,残暴无比。
继续向东,便是潍州、密州、莱州、登州四州,此四州临海海寇虽烈,却不得登岸,故勿需吾等忧心。”
海寇?!
这二词瞬间唤起土哥深埋的本能,直揪住秦煜疴臂甲。
“海寇,某最好打海寇,可知这些狗攮打哪来的?”
“嗯...”蹙着柳眉,秦煜疴沉思片刻,略迟疑道:
“应是南方,吾历晓北事,对南方诸地倒不甚了解,只知这些个海寇大抵都是极南瘟瘴之地流窜来的,说是...说是甚...占婆贼!”
言道这里,秦煜疴轻笑着摇了摇头,劝阻道:
“将军,海寇勿需烦忧。
咱大乾不抑商,南边两浙道、福建道、广南道多大海商,据传闻,此等商贾中的佼佼者,私人海船队庞大,更蓄护船武力上千,区区海寇,与之而言算不上甚。
逃到咱北边来的,皆是些臭鱼烂虾,勿需忧心!”
“原是这般!”
王土旺若有所思的颔了颔首,自言自语道:
“大乾朝堂一坨狗屎,比那蠢娘们的线团子还乱遭三分,反倒是这商贾,生意做的似模像样。
罢了,不言这个!
秦将军以为,某该选哪处强梁开刀?”
“额...吾等魑魇,皆步战老卒,此梁山泺、巨野泽、昭阳湖、微山湖贼寇虽啸聚山林,然逢官兵围剿,皆好行船入水,端是滑溜不趁手。
将军,依吾之见,不若取道东阿,直插京东东道腹地,取泰山贼!”
简单评测了番己方战力,又考虑到魑魇军多是北方步卒,旱鸭子偏多,王土旺点头通过提议,随即伸手勾住秦煜疴肩头,只咧嘴笑道:
“某与秦将军真真天作之合,汝统筹方向,某攮死抵近贼子,这天下之大,何处去不得!”
被勾着肩的秦煜疴亦浅浅一笑,压下心头小小羞赧,只状若无事的由他勾搭。
身后林中,魑魇军自顾休息,不觉着甚,毕竟那两位都是自家将军,尚在九边时,便是这般好关系。
然这里可不止有魑魇军。
阴凉树下,柏曌子挪着臀儿,悄无声息的凑到正在揉捏脚脖子的云封隽身侧,道:
“呦,怎走这般远便受不住了,可要求那秦将军,唤他将白马借你骑一段?”
“且闭嘴吧!老娘隔着老远就闻见你骚狐狸味了,怎滴,瞧上那银甲白马的小将军了,需寻俺良人替你牵绳一二不?”
“你怎又俺俺俺的,端是粗鄙的紧!”
“俺乐意!”
她才不会承认这样闲的淳朴些,好讨王土旺欢喜呢。
怼了句自家闺蜜,云封隽揉完纤细白嫩脚脖儿,兀自套上足袋,白了眼柏曌子。
“莫发骚了,你若真欢喜,只管大胆去说,反正俺良人伐了白莲教,你个圣女屁都不是了,不若寻个如意的嫁了!”
被她这般臊,柏曌子哪还忍得住,恼羞成怒掐住她腰间软肉。
“住嘴!甚欢喜,就知胡咧咧,姐们告诉你,昨儿吾偷瞧那秦将军蹲着...蹲着...”
“蹲着作甚?”云封隽好奇问。
“哎呀,便是蹲着放那腌臜玩意儿!”
一听这话,云封隽瞬间惊了,只一把揪住柏曌子皮甲襟口,动人桃花眸瞪得溜圆。
“没...没带把的!”
她惯是说话粗鄙的,然柏曌子一黄花大姑娘那经得住这些,忙撕扒她手,羞得将她推开。
“行了,你知道便是,何须言说出来,真真不知羞!”
“俺不得确认啊!
娘的,没带把的还往军中跑,巾帼不让须眉啊!”
云封隽倒未在意他良人和那银甲小将勾肩搭背,只一脸神往的瞧着秦煜疴背影,兀自感慨。
“真厉害啊!”
瞧她这般模样,本欲挑拨离间的柏曌子瞬间惊了,只瞧傻子似的望着自家闺蜜。
“你...你眼瞎了不成,瞧你那男人勾搭的劲儿,保不准今晚就送你一根草色的发簪!”
“且拉到吧!”
云封隽压根不吃她这套,自家男人甚模样他能不晓,那两人勾肩搭背模样,言行皆是豪迈,哪有半点搂着女人瞎摸的不老实。
自家男人分明将那秦煜疴当做男人了。
既然这般,自个何故闹得急头白脸。
况她与王土旺这二日处于老实期,两人皆心照不宣的熟悉彼此,消除陌生感。
“纵是娘们又能如何,老娘是大妇!”
言罢,云封隽嘚瑟的扯开皮甲,冲柏曌子露出脖儿上那金灿灿、圆溜溜、失而复得的金项圈;
王土旺对她到底是心软的,只念着旧情,完全不是因为她长得好看、身材又好、眸儿又勾人、认错态度既端正又迅速,还言之凿凿和白莲教划清关系。
嗯,便是这般没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