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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天书吧 > 历史军事 > 夫人请自重 > 第160章 桂花醋面红耳赤,软面团香汗淋漓(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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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0章 桂花醋面红耳赤,软面团香汗淋漓(5)

听是打听良人,蔡夫人心底顿松了口小气儿。

她与刘夫人虽关系亲昵,然嫁了徐国,有些事儿还真不敢一口应下。

沉吟片刻,蔡夫人掰起青葱纤指,浅笑道:

“要说尚未婚娶的男子,吾晓不少,只妹妹家门槛儿着实不低,家境差着的,还真不合适哩。”

“姐姐哪的话,咱们这偏房,哪还有甚门槛,瞧着差不离便是了。”

“妹妹真软和性子,哪有差不离。咱们女人呐,可不敢轻易将就着了;

若埰宁嫁做小门,瞧着不易被欺负,待有了孩子,心思全落孩子身上,小门无权无势,撑不起那孩子未来,她又惯是个有见识的,说不得还要记怨着你呢。

可若是攀着高枝,越是高门大户,越是站规矩多,等闲又有罪要受。

所以呐,这门当户对才要紧呢!”

蔡夫人说的细谨,只把自个心思经验到来,刘氏自是认真点头,这刘氏本就软耳朵,别人无理她都让三分,更不论这姐姐说的有理有据了。

“依我瞧呐,那侍卫亲军马军都虞侯陈任平的长子就挺合适的,前些日子刚加冠,模样瞧着周正,说话做事也似他那老子沉稳。”

甚侍卫亲军马军都虞侯,平刘夫人自是不认识的,正寻思着,忽的想起前些日子,搁理荣堂上见着那端庄秀美的姑娘。

“姐姐,你替我听着些,若是个好的,过些时日请着府上来,妹妹也好请老太太掌掌眼。

对了,姐姐!”

说着,刘夫人望了望左右,似是要说那体己话一般,轻轻挪着绣墩儿凑到蔡夫人近前。

她倒不是防着周遭有人偷听,而是这女人啊,言说这起子小心思的时候,惯好做贼似的偷摸;

蔡夫人瞧她这作态,也神秘兮兮眨了眨眼,探出身子靠近。

“姐姐,前阵子我瞧见了那大同秦氏的长女,唤作英娘,端是个好颜色的!

听我家做主那人言说,这英娘尚有一兄长,久历边关,惯有能为,长得也板正,姐姐可听说过?”

她这话问出口,蔡氏还未说话,就见一旁探头探脑的小蔡夫人噗嗤一下笑出了声。

“哎呦喂,我的好刘姐姐,你家当家的还真...有意思。”

她本想言说蠢笨,可到底是亲近妯娌,不好说这般难听,故换了有意思。

瞧她笑的欢脱,反应颇大,刘夫人柳眉微微一蹙,面儿上登时闪过一抹疑虑,道:

“妹妹何出此言?”

小蔡夫人挥着小绢儿,正欲开口,却被自家亲姐狠狠瞪了一眼,随后,蔡夫人扭头拉着刘夫人小手,略为难的轻言道:

“妹妹,你家那当家的怕是没瞧着仔细。

那大同秦氏族长秦烈武,早年丧妻,又未曾纳妾,那一房凋敝的厉害,独一女娃娃罢了。”

“哈?”刘夫人捂着红唇,含水眸儿瞪得老大,满难以置信,道:

“那那那...那边关...”

“妹妹猜的没哩,那女娃娃惯是个会武的,不爱红装爱戎装呢!

只这事大抵无多少人知晓,我也是听爹爹说的。”

“徐国公说的!”刘夫人一声惊叹。

想想老徐国公之军中地位,刘夫人哪有甚怀疑,心田兀的泛起一阵古怪。

如这般说,那英娘便是秦煜疴,边关跟着旺哥儿打仗,现旺哥儿返京,又以女儿身往旺哥儿身边儿凑。

这女人最是了解女人心思,压根无甚多想,她便琢磨出味儿来了。

正沉默之际,搭眼瞧着不远处假山后,王土旺正缓缓走出,这刘氏瞧见主心骨,也不多想,连起身朝土哥招手。

待王土旺行至近前,刘夫人又张罗着与他搬绣墩儿,与他介绍两位夫人。

“旺哥儿,这二位是徐国蒋国公儿媳。”

“见过两位夫人。”王土旺拱手行礼,目不斜视。

而这两蔡夫人遇着男子,自无了将才那会子写意,只莹莹起身,屈膝见礼,礼节完美无挑。

落了座,那做姐姐的蔡氏瞧着王土旺,并不多畏惧他,只浅浅一笑:

“王将军大名如雷贯耳,妾身深居内宅,都不时听见将军名号呢!”

“何人言?”

“妾身爹爹与夫君惯常讨论,爹爹还常夸王将军勇武呢~”

“不敢当!”

花花架子万人抬,这娘们客气,他自不会再她等跟前耍威风,只平淡道:

“老国公英雄一世,国之栋梁,实万人敬仰,某从军不足一载,与国公比,时不值一提。”

他这话一出口,蔡夫人还未搭话,就听一旁小蔡夫人掩着红唇轻笑起来,一双眸儿更满是活泼轻快。

瞧她这般失了礼貌,蔡夫人立刻略带薄怒瞪了她一眼,扭头又替她找补。

“王将军切莫在意,妾身这姊妹惯是个没收敛的,家里爹爹也经常训她,只她打小皮惯了,国公爷也拿她无甚法子,我替她与将军告饶了。”

她这话说的相当显内宅大妇水准,既不叫人往心里去,又言明了老国公都能容妹妹一二。

王土旺自不在意,只摇摇头。

他脾气本就不算差,只恼起来格外骇人罢了。

“蔡夫人言重了,本就闲聚,怎好不叫人言笑了。”

“就是。”小蔡夫人插嘴,对自家姐姐一脸不服;

“爹爹总说王将军天生就是带兵的料子,三王四公这辈第一人;

妾身虽不懂,但怎都晓这领兵的大将军,总不会和我一弱女子计较,你说是吧,刘姐姐。”

这娘们也惯是的精的,说话滴水不漏;

王土旺身侧,刘夫人偷瞟了眼王土旺并未动弹的大刀眉,浅浅颔首。

得了赞,这小蔡夫人更是得意的望了眼自家抿着红唇的姐姐,自顾道:

“爹爹常言,三王四公同气连枝,从来都是共进退,王将军肩挑三房是大好事哩!”

“二娘!”蔡夫人重重瞪了眼妹妹,又偷瞧了眼王土旺身侧的刘夫人,俨然动了气。

瞧她这般模样,王土旺心里一笑,顿觉这娘们惯是个骨子里透着温柔的,不过这念头也只闪了瞬间,便被他抛之脑后。

这会子功夫,他倒对徐国公态度好奇起来,只望向小蔡夫人,平淡道:

“老国公倒是见地与常人不同,那理国大房恨某入骨,某将他等得罪成那般模样,老国公还看好某?”

他这话说的直接,直把活泼的小蔡夫人问不会了。

这妯娌闲谈与那文人宴饮也差不离,一言一行皆端着分寸。

然土哥压根不懂,或说懂也不在意,说话一步到位,压根不整旁敲侧击那套。

一侧,瞧着小蔡夫人傻眼,刘夫人忙面带着笑容替土哥找补道:

“妹妹莫往心里去,旺哥儿行伍出身,说话直爽些。

咱这理国大房最近遭了灾,人心里有气是该的,旺哥儿并无甚针对意思。”

她这般一找补,小蔡夫人顿觉古怪,不动声色瞧了眼对面这离着不远的公母,又似是想到了什么,偷瞧了眼自家大姊。

有道是姐妹连心,正当她瞧向自家大姊的时候,蔡夫人也悄摸望了她一眼。

视线交接,对方心思瞬间心知肚明。

这刘夫人以前诨号锯口葫芦,纵是妯娌私下聚着,话也不多,而性子呢,更是绵软。

她们以前也见过王庐,那是便觉着刘夫人与王庐坐一块儿时,王庐架子大,刘夫人则闷屁都不敢崩一个,说是夫妻,其实更类主仆;

若刘氏站在王庐身侧,更与那服侍的婢子无二;

然今儿她俩却瞧着厉害的了。

这王土旺一脸凶相,听自家爹爹说,惯是个脾气极差,性子暴虐的家伙。

然就在这等凶人身侧,那软面团子姐妹竟敢开口找补,真真怪了奇了。

这般一瞧,这二人倒是更似夫妻一对。

揣着这古怪心思,两人又待了一会儿,这般才欠身告辞,离了东路院。

话分两头。

切说着大小蔡氏归了徐国公府,默契归了徐国老妇人那儿请安。

这徐国公府不似理国公府,家里人口简单,府里头最大的便是理国公蒋罗山,其后便是夫人杨氏,杨氏出两子,蒋岳文与蒋岳武。

杨氏老父原前朝翰林大学士,最是清贵官职,教出来的女儿更知书达理的紧;

故这徐国公府门槛虽高,一家子却相处的并无甚勾心斗角。

一路惦着小脚跑动,小蔡夫人率先入了杨氏小楼,只撒欢道:

“娘,娘!您猜女儿今儿瞧见谁人了?”

“你这猴儿遇着谁人了?”杨氏坐在床边,自顾拿着手绷绣花,头也不抬,只浅笑着问。

“王土旺!”小蔡夫人轻轻坐在塌边,凑杨氏耳边轻言道。

“神神叨叨,遇着就遇着呗,莫失了礼变成,有甚好惊乍的。”

“嗨呀娘~爹爹常念叨,您就不好奇吗?”

“不好奇!”杨氏轻轻摇头,随即取出一卷浅红的新线,寻了线头,搁嘴里一抿,细细穿过针孔。

“咱内眷的娘们少对外男好奇,不过这也不怨着你,只你爹爹想那杀才想魔怔了,娘得了空劝他一二。”

小蔡夫人哪不晓她意思,登时被她说的面儿通红,撒娇摇着她手臂。

“娘,你怎这般说女儿,女儿再怎滴也读过女诫的!”

“娘自不是说道你,你给我当了这十来年女儿,我能不晓你?!娘只是把这门道教了你,你心里头记着,也好当奶奶。”

不得不说,这老娘们真真人老成精了,只三两句话功夫,就叫着这小蔡夫人服服帖帖。

与此同时,蔡夫人也迈步入屋,毕恭毕敬与杨氏行了礼。

瞧她这一板一眼模样,杨氏兀的忍不住咧嘴慈祥笑了。

“大娘啊,你这认真谨慎劲头,若是能分二分与二娘便好了,顺道儿在把她那磨人的亲昵劲儿,也分了二分予你。”

“娘~”

被这般一说,纵是蔡夫人也遭不住了,连娇气唤了声。

三个女人正说这话,门外兀的传出一声轻咳。

下一刻,坐在床榻便的杨氏似笑非笑的笑拉起小蔡夫人的手。

“你爹爹来了,有甚王土旺的事合该说与他听!”

“甚王土旺的事?”

伴随着一阵拐杖敲地的清脆哒哒声,留着花白长须,精神头却意外不错的徐国公蒋罗山缓步走进。

“爹爹!”

“爹爹!”

大小蔡夫人恭敬行礼,蒋罗山也只平淡点头,由着小厮搀扶着寻了一凳子坐下。

“甚王土旺的事?”

“回爹爹的话,今儿女儿与二娘应理国三房刘氏的请,去赴了东道儿。

期间,遇着了您常念叨的那位王将军。”蔡夫人有条不紊的说着。

“哦?大女瞧见了,觉着如何啊?”

“回爹爹话,似是不像爹爹说的那般凶厉,只说话鲁直了些。”

“鲁直是必然的,那人街头出身,又军中磨砺,若说话细绵,反倒不像。

只...不凶厉吗?吾听那秦家小子言说,那厮惯是个凶厉的,上次与韩平老货吵嘴,还把那劝架的秦小子推了一大跟头。”

这老国公辈分大,身份高,资历厚,说起韩平也只以老货称,更不论秦烈武了。

对此,屋内三女只作天聋地瞎状,全当听不见。

“对了,大女去那理国耍了甚?”

“爹爹,我来说!”

“好,二女说!”

“爹爹,那理国三房刘氏寻咱们,说是要予她家那大丫头说门亲事,姐姐言说了甚侍卫亲军马军都虞侯的儿子,刘氏还问了那秦家嫡女的事儿。

对了爹爹,您惦记的那王土旺,似是还不知那秦煜疴是个小娘子呢!”

小蔡夫人眉飞色舞的说着,一派天真浪漫。

而这老国公也似是对土哥之事格外留意,自顾认真听着;

“那陈任平还成,陈栋那小狗攮的却...”

“老爷!”

杨氏连出声打断老国公之粗鄙。

“行行行,不说这话,不过大女啊,此事不中,陈栋那小子就一绣花枕头,不行让咱大孙上吧!”

听他这般一说,杨氏兀的将绣花针往布面儿上一插,只嗔怒道:

“老爷愈老不修了,怎现连女人事儿都要絮叨!”

她才不想让自己出息大孙取那甚劳什子三房女呢,毕竟理国现儿都狗屎一坨,况且那还不是袭爵的大房,而是三房。

这老徐国公被训,亦不甚在意,只捋着胡须嘿笑,道:

“你个内宅娘们懂个鸟...额...懂个甚?

理国啥好撮鸟?老夫都稀得搭理!老夫是瞧上那王土旺了!

你晓得三千卒尽收涿州一地甚能为嘛!那小兔崽子惯是个会以步制骑的野战种子,是天老爷给咱大乾的赏赐,不死死抓紧咯,等着辽人抢吗?!

都怪你,没给老子下个母蛋,要不然老夫还要动这弯扭心思!”

言罢,这老货竟如孩子般气鼓鼓的揪起了花白胡须。

见他这般模样,这杨氏也没了法子,只无奈拾起绣花针,又气又笑的摇着脑袋。

且不说这这老夫老妻闹别扭,回到理国东路院,王土旺与刘夫人依旧坐着凉亭纳凉。

“你这地头不赖,挨着水,纵是热风过了湖面,也成凉风了。”

一旁,刘夫人眉眼柔和,恬静笑笑,并无甚拘束感,只提起茶壶与王土旺倒了杯凉茶。

“旺哥儿若是欢喜,只管纳凉便是。”

“嗯!”土哥不客气的点了点头,只无心感叹;

“倒想搬这儿住了,然再过些时日,魑魇归京,某便要出发京东东道儿,此宝地还是留太太自个受用罢!”

他这话说的无意,刘夫人听着却上了心;只瞧她柳眉儿稍稍攒起,略惊疑的望向土哥刚硬侧脸。

“京东东道?这恁热天,旺哥儿何去山东?”

她松快日子没过二日,哪舍得土哥离京,毕竟这厮纵千般不好,只要搁中京一呆,甚牛鬼蛇神都不敢登她门儿;

况且刘夫人也没觉着王土旺不好,反在他跟前自在的紧。

“此番定要去?”

“太太这话说的,官里的旨意都下来了,哪有不去之理?”

听闻这话,刘夫人也慌了神,顾不上僭越,探着身子嗓音略急问:

“那旺哥儿所谓何事呢?”

闻言,手枕着头,倚着栏杆眺望湖面的土哥只咧嘴一笑;

“荡寇,某那魑魇军已打北边归了,既动了刀兵,自是要见血的。”

“见血...”

刘夫人略慌张的喃喃自语着,自打没了丈夫,她对这战争直怕到了极点;

搁她这内宅夫人眼里头,战争就是一张血盆大口,只把家人嚼的稀烂吞进肚儿,叫人心慌慌一片,再瞧不见影儿。

“可...可不去否?”

“太太说笑,某寻的进身之阶,其有半途而废之理。

若太太担忧某离了京又被大房欺了,此事也简单,某将前院百卒留下,若遇了事儿,自寻某弟兄报仇!”

王土旺都不需转身,便能猜到刘夫人心中想法。

可刘夫人却并未这般想,士卒到底是士卒,能与王土旺带来的妥帖相比吗?

只她也知晓,官中军令重逾天,她不过一小小内宅妇人,怎可撼动。

沉默了约半盏茶的功夫,刘夫人这才缓缓端起桌山茶盅,浅浅抿了口,略勉强道:

“既如此,妾身倒不好阻拦甚了,只旺哥儿何日出发?”

“魑魇军至,即刻出发!”

“那...那定是有无时间寻我了。”刘夫人小声嘀咕着,随即眉儿一皱,抿起红唇,直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望向王土旺;

“旺哥儿,常言出门饺子回家面,你肩上担儿重,妾身也不知你临了出征可有闲时。

不若这般,妾身作顿饺食,也好求天王老爷护着旺哥儿平安。”

“这...”

王土旺瞥了眼亭外烈日,只嘴角抽抽。

“太太,这般热的日头,还要吃饺子?”

“嗯!”刘夫人难得坚定了回,她并非那起子无情无义的人;

王土旺未归前,大房二房借着各种由头,先是将王庐这些年收藏的字画文墨借了个大半,后又借人手不足的借口,往三房塞仆从,占她田产庄子。

这些个事儿她从不言,也认了。

只这旺哥儿回来,立马开格了恁多仆从,叫她省了大笔开支,又护持着院子,叫她好安生过了段松快时日。

最叫她感动得,还是这人明面上肩挑三房,却从不往后院来,更不惦记她儿女,说是泼皮,实比那些个道貌盎然的正人君子还正派三分。

此番这人要出征了,她也没甚能回报的,只亲手下厨包顿饺子乞他平安,聊表心意罢了。

定了决心,刘夫人似是卸了肩头重担,轻巧起身,只唤着左右两婢子。

“旺哥儿,饺子得吃,老习俗可不敢丢!

只这天燥热厉害,旺哥儿搁这儿纳凉,妾身包了饺儿,待冷了再端来与旺哥儿填肚儿。”

言罢,她也不管王土旺惊讶回头,只迈着莲步往自家小院走去。

她自是要亲手下厨的,只这些年未临庖厨,也不知当初做闺中小姐时的手艺丢了没。

瞧着她扭着细腰离了凉亭,王土旺无语摇头,见私下无人,干脆往凉亭栏杆上一趟,吹着席席湖风,兀自闭了眸。

这一睡,便睡了小半天,待王土旺再度睁开惺忪虎眸时,天已大暗,露外头的手背、脸皮上,更是早爬满了蚊虫。

只他练过混元一气,这皮愣是比牛皮还厚三分,直叫这些个蚊子嘴都攮歪了,也攮不动他。

瞅了瞅天色,眼下差不离已到酉时末,瞧着周遭,依旧空挡无人,莫说饺子了,便是空盘都瞧不见一个。

无奈撇嘴,土哥也不好放那娘们鸽子,只兀自拍脸挥手,赶走蚊虫,迈着步儿向梡倚楼行去。

这会子功夫,湖对面的梡倚楼早已点起灯火,待土哥走进,掀了门帘入了中堂,只一眼,他便傻眼了。

这梡倚楼中堂哪还有他上次来时整洁,地上、桌子凳子腿上粘着面粉不说,那切成碎末的饺子馅儿亦是泼的到处都是,杂乱的八仙桌上,更是杂乱堆着蒸屉、莎布等各种玩意儿。

桌旁,刘夫人哪还有甚三房大太太的体面,薄纱长裙的袖儿捋到臂弯,露出白藕般洁白小臂,不施粉黛的面颊上,汗水混着面粉,只把那张脸糊成了花猫。

而这厮也不知,只自顾埋着头,双手向下,可劲揉着面团。

听见脚步声她也不抬头,只若小娘子似的气急败坏嚷嚷着:

“再去火房取些面粉来,旺哥儿饭量大,这丁点哪够他塞牙缝的!”

听着没动静,这刘夫人也急了。

“去啊!”

还无动静,这番一抬头,才发现门内哪是甚丫鬟,而是那傻了眼的土哥。

“呀~”

这一眼,可把刘夫人吓坏了,对视不到片刻,眸儿慌乱垂下,接着便瞧见了桌上无数失败品与那胡乱堆积的工具,顿觉羞愧欲绝,红云瞬间自锁骨攀上,直叫整张面儿通红,连那晶莹剔透的耳垂垂间都红的似要滴出血来。

羞愧...尴尬...无地自容...

对峙片刻,许是扛不住那道沉默视线,刘夫人终于鼓起勇气,垂着脑袋如那蚊呐般支吾道:

“旺...旺哥儿,你...你先出去,出去等会儿,一会儿...一会儿就好!”

都两个娃的娘了,王土旺也不知道这厮羞个甚劲,只无奈摇头叹了一气,迈步直往桌边走来;

听着越发近的脚步,刘夫人登时慌了神,也不知打哪来的勇气,连绕开桌子,挡在王土旺身前,沾着面粉的手急急按着他胸膛,不让他过去。

“且...且等会儿,真的...真的...真的就快好了!”

她垂着脸,努力不让眼眶里蓄着的泪花叫他瞧见。

忙了一下午,总做不好,本就心里焦得慌,这会子又被瞧见了窘迫,那还绷的住,泪花儿似那断了线的玉珠般滴滴落地。

这一哭,直把王土旺逗笑了。

这娘们真真有意思,自个做不好,也不知唤着婢女搭手;明明是个软面团儿性子,这会子倒倔了起来。

然,这心意他感受到了。

只土哥惯不会哄女人,也做不出甚温柔一笑,低头挑起她下巴,盯着她眸儿和颜悦色安慰的鸟事;

这厮只顾咧嘴嗤笑,笑声愈发猖狂无度。

“太太,你今儿真叫某开了眼界!

某本以为刁德义是这世上最孬的厨子了,没想到这小小理国公府,还藏着您这位凤雏!”

干甚甚不行,搞人心态第一名。

被他这般狠狠一嘲笑,刘夫人出奇的不臊了,只猛地抬头,鼓着面颊嘟着嘴,蓄着泪花的眸子仇恨的盯着这坏人。

她这般模样,倒是比那待嫁闺中的闺秀还稚气,只她三十妇人,这嘴一鼓,骨子里立刻透出难以掩盖的色气。

见她这般模样,笑的肝疼的王土旺也不知甚心思,只鬼使神差按着她沾着面粉的脑门,似是对待王埰露一般将她拨弄倒一旁,直咧着嘴往八仙桌走去。

而刘夫人由着他拨弄,只转动身子,怒气冲冲的瞧着他。

见这厮娘们这般模样,王土旺也没了法子,自死命抿着嘴压抑笑容,兀的摆手。

“莫恼,莫恼,某再不笑了!再笑捏褐是!”

瞧着他连连告饶讨好,这刘夫人也不是甚能长久生气的人,只扁着嘴,迈着小步变扭走到八仙桌前。

“旺哥儿让开,我要揉面!”

“我来吧!”

王土旺摆了摆手,这娘们就是困在揉面这步,若是叫她揉,这顿饺子怕是明儿一早都吃不到嘴。

说罢,土哥搁一旁面盆内浣洗罢手,开始和面揉面。

瞧着他利索动作,刘夫人原还准备说些什么,可话到唇边,愣是说不出口;

毕竟,谁能想到这惯厮杀的汉子,竟会做这庖厨之事;

看了好一会儿,她惊讶发现,这厮还是个和面好手,加的水和面粉大差不差。

这会子她心头的气早散了大半,只低头擀者饺子皮,琢磨心思,为自个刚刚大胆冲着阎王发怒的举动后怕;

然想着想着,心肝肝儿却又似灌了那蜜蜂屎般甜腻起来。

这坏人竟由着我闹欸~

他不是应该大刀眉一皱,把我凶一顿吗?

好奇怪,自顾笑也不凶我,只若哄孩子般拨弄我...

只这般一想,刘夫人顿觉额头那被接触到的皮肤烫的厉害,心中羞臊,面儿都快垂进那鼓囊囊的胸脯里去了。

也不知为甚,刘夫人抬起沾着面粉的青葱食指,将鬓间垂下碎发捋至耳后,趁着这空挡悄摸抬眼偷瞧了眼桌子对面专注揉面的男人。

随后,她便好似上瘾一般,不断垂下脑袋,叫碎发垂落,又捋到耳后,趁机偷瞧。

然很快,她这举动就被王土旺注意到了。

土哥压根不惯着她,只抿着嘴,不爽的指了指她擀面杖下薄如蝉翼的面皮。

“太太,莫不是这擀面杖粗了!”

“啊啊?不粗不粗,将将好!”

刘夫人慌乱的垂下面儿,心虚的不敢直视他虎眸。

“不粗便好,擀饺儿皮是技术活,不是力气活儿,某这才是力气活!”

恨恨言罢,王土旺直把两个大面团子一分为二,两手揉面团。

他本膂力过人,这会子肚子饿的厉害,恨不得饺儿越快下锅越好,故双管齐下、两手揉面效率更高。

只这面团倒是遭了罪,叫他圆的按扁了,扁搓变长了,长的又捏圆了。

王土旺动作飞快,手下力道有重,直把这厚实八仙桌按着吱呀作响;

这一响可不得了了,原被瞪了眼开始好好擀饺儿皮的刘夫人,这耳垂垂又红了。

她本就是过来人,甚该懂的不该懂的都懂。

原擀着面皮偷瞧王土旺揉面还没觉着甚,只这桌子一响,那土哥手下的面团落她眼里,登时变了味儿。

不消片刻,刘夫人就觉脑袋又晕又沉,胸口更像是压了块大石头般,直叫她喘不上小气儿。

这...

“旺哥儿,你...你轻些...轻些揉...莫把妾身...妾身这桌儿按坏了!”

“太太,且住口罢,速速使你那擀面杖,否则咱明早都吃不上饺子!”

被熊了一顿,刘夫人哪还敢再劝,只强压着那喘不上气儿的感觉,吐气如兰,红着脸擀饺儿皮。

王土旺手脚麻利,很快揉了一大坨面,反观那刘夫人,这恁长时间也才擀了二三十张饺子皮,见她这般墨迹,王土旺无奈叹气,他最不耐这磨蹭之人,只伸手一把夺过擀面杖,擀得飞快。

这饺皮使得都是死面,若磨蹭的时间长了,保不准面发了,便只能吃包子了。

被薅了擀面杖,又被拱到一旁,刘夫人也不说话,这会子她怕自己一张口就发出甚奇奇怪怪臊死人的声音,故只低头包着饺子。

抽空,王土旺也瞧了眼她进度。

不得不承认,这娘们和面揉面擀面都大行,可是跟纤纤玉指倒灵活的紧,只片刻就将一饺子捏的严丝合缝,端是各个饱满。

两人搭着伙,不到半个时辰,便将那蒸屉填了个满,就在土哥托起蒸笼准备送到那火房,却听一旁刘夫人低声嘟囔道:

“旺哥儿,院儿里有灶炉子。”

“甚?”

“院儿...院儿里有炉灶!”刘夫人抿了抿红唇,嗓门略带着些许沙哑柔腻。

闻言,土哥点头,扭头朝后头庭院走去。

待玉兔攀至天穹,时至亥时,王土旺与刘夫人这才落座中堂,吃上了第一口饺子。

一口饺子下肚,又抿了口汤,土哥这才长叹一气,自顾感慨道:

“真真好事多磨,此番若得平安归来,全系太太之功!”

这话自不是无故说的!

今儿刘夫人貌似心情不爽利,他还需依仗着这女人稳着三房后眷,故适时也许说些好话。

一旁,听着王土旺赞,刘夫人身躯轻轻一颤,那软的似泥儿的感觉顿时又来了,只侧头又嗔又怨的瞥了他眼,轻轻呢喃道:

“旺哥儿快吃吧,这会子天凉快,冷了可就不好吃了!”

坐的近,王土旺自能听见她蚊呐,只点点头;

“太太也莫自责,这人总有能为与不能为的,恕某直言,这馅儿就拌的极好。

只太太力微,揉面自是难为人,太太不必放在心上。”

“知...知道了!”

说着,这刘夫人不知从哪取出一小罐醋,搁那小碟中倒了些,递到王土旺手边,轻声温柔道:

“桂花醋,去岁自家院子里摘得,旺哥儿且尝尝。”

王土旺不疑有它,夹着饺子一蘸,塞进嘴里。

“尚可,只这香味倒不怎甚合某口味。”

见他这般说,刘夫人倒是似生气一般将那小罐丢到一旁,自顾低头埋怨自己;

“那...那便不吃了,妾身...妾身总是这般,作甚事都做不好。”

“确实!”

说好话归说好话,王土旺大抵还是不愿骗人的,只耿直点头。

“不过太太这心意某倒是领了,若惯会作饺子的,这饺子吃着也就一般;

可若是太太这般笨手笨脚,忙活这恁久还不服气的,这饺子吃起来就含着一份心意搁里头了。”

言罢,王土旺只侧头望向刘夫人,放下筷子,轻轻拱手。

“王土旺谢过太太,此番出征,实为胸中抱负,逼不得已!

某大抵也猜的出太太心中忧虑,然某说话算话,肩挑三房便是肩挑三房,虽人不在中京,亦有后手,决计不会叫太太受了欺侮!”

他说着真切,这刘夫人也怔怔望着他坚毅面庞,一时只觉心肝肝都要化了般,竟不觉扯住他衣袖。

“旺哥儿,妾身...妾身还有一事想与旺哥儿分说。”

“太太直言便是!”

“这...这是件东西要瞧,瞧了才好说...”

“太太自取!”

“嗯...旺哥儿还是随妾身入里屋看吧,这...这件...这件东西不好叫外人瞧了去。”

见她面上为难,王土旺不疑有它,只忍着腹中饥饿,放下筷子起身。

“太太请!”

“这...旺哥儿...不怎着急,先填了肚子再说罢!”

见她这般腻歪,王土旺心中叹气,只觉哄这娘们真真费劲,有这功夫,自个都他娘的从涿州杀到析津府了。

不过他做事从来不半途而废,也不在和这娘们多费屁,只拿着筷子胡吃海塞,没大会儿功夫,就将桌上满当饺子扫了个干净。

横起袖子把嘴一抹,王土旺再度起身。

“某吃罢了,太太请吧!”

一旁,刘夫人抿着唇儿轻轻点头,含水眸儿中既藏着忐忑,又纳着欣喜,只迈着莲步,直往那内屋走去。

待两人入了屋,这刘氏又似是做贼般周遭望了望,这才轻轻合上房门。

紧接着,就听内里翻箱倒柜声响起。

又过了一会儿,忽闻重物撞击木板的闷响声传出,似是刘夫人翻箱倒柜撞到了甚,又似王土旺不甚摔了一跤;

总之随之而来的,还有土哥嗓音。

“太太你作甚?”

“旺哥儿肩挑咱三房,按理说合该唤妾身夫人,怎还有太太这敬语,若被下人言说出去,旺哥儿倒无所谓,直叫人背地嚼妾身舌头,说妾身轻浮不知礼。”

“额,也行吧!”太太...额...夫人你不是言说有甚劳什子东西要予某瞧的吗?东西呢!”

“正拿呢,旺哥儿小些嗓门。”

“拿甚玩意儿要卸扣儿?”

“这等重要物件儿,自需妥当存放,你且坐好,消消食,莫到处走动!”

紧接着,安静了片刻,忽听土哥惊疑嗓音传出。

“夫人!夫人请自重!”

“......”

“罢了罢了,夫人请自动!”

“官人呐~”

......

瞧得出来,那些个饺子显然没填饱王土旺这大肚汉;

这大半夜的,两人又取了面粉开始揉面,只这船...呸!只这八仙桌端是偷工减料,王土旺还没怎使劲,便吱呀吱呀声想个没玩,端是恼人的紧。

于是土哥就在地上扑了一台面,搁地上揉面。

这下好了,这砖石地面够结实,面揉的劲道。

只光揉面还不行,还得擀面,许是下午那会子失败的次数太多了,这刘夫人化失败为动力,硬是掌握了擀面杖的五种用法,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揉完了面,两人又肩并着肩去烧锅炉准备下饺子。

只这夏日夜晚依旧燥热,蹲在火炉旁的二人愣是热得满头大汗,直叫衣衫紧贴身子,而那刘夫人更是耐不住热,只那手不断扇风,热得直喘气。

待饺子出锅,操劳了大半夜的两人囫囵吃了个精光,刘夫人胃口小,多吃了一二颗饺子,只捂着红唇直呼直呼吃不下了。

见状,好胃口的土哥只好把剩下饺子全吃了。

完!

.......

谁人要的万字章,拿去拿去;

谁人点的软面团,拿去拿去;

谁人打的太极拳,来把俺攮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