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廷,垂拱殿。
换了宫袍的乾元帝斜倚榻上,微眯着眸。
“常伴伴,韩平现所至何处?”
一旁,轻轻为皇帝打着扇的内侍省通侍大夫常锦连躬腰答曰:
“回官家的话,据皇城司汇报,韩大人现已至淮南汴河一段,再有三日便抵达中京。”
“韩平女婿秦烈武呢?”
“回官家的话,秦烈武一家子行的是陆路,方至邢州,怕是还有半月有余。”
闻言,乾元帝幽幽一叹,微眯眸中晦涩难明,自语道:
“韩平过直,锋锐伤手,秦烈武倒是能做个兵部判部事,只如何叫这两乖乖配合朕呢?”
一旁,常伴伴躬身不言。
大乾祖训:禁宦官参预政事,专设官阶,使之不与士人混淆,授官最高不过“留后”,平日只“供洒扫”。
然乾元帝御极天下九载,一手均衡之道早就玩的炉火纯青;
前些年,他虽未改祖训,却重用了不少内侍省出来的太监,以宦官制衡朝堂。
这厮惯打的一手好主意,分朝堂之权与宦官,又宠奸臣,虽瞧上去一副昏君做派,实则稀释了权力,他想对谁动手就对谁动手。
常锦不答,乾元帝却直接开口问了。
“常伴伴,你以为如何呢?”
得皇帝问,常锦心中一喜,面上却不显,依旧垂着脑袋打着扇,低声道:
“官家,此事说不准要落在那王土旺身上?”
“哦?怎又扯上那没眼力的憨货了?”
“回官家话,据皇城司密谈回报,那王土旺于九边时,与秦烈武一家关系莫逆。
不仅与那秦氏嫡女秦煜疴同军为将,更是直接助那秦烈武拿下永清!
那秦烈武投桃报李,尽舍霸州桐油火油予他,还私下换甲,助王土旺拿下归义、易州。”
“还有这事,朕怎不晓?”
瞧着皇帝质问,常伴伴登时吓得扑通跪倒在地。
“是奴家的错,此番密报送至官家案台,奴家只提醒了二遍,未曾提醒三遍,奴家该死!”
闻言,乾元帝似是也想起了这回事,也没怪罪,只不爽哼了声。
“再无下次!”
“谢官家!”
“行了,起来罢,你即说此事要落那王土旺肩上,那此事便由你去办!
明白告诉那愚忠憨货,让秦烈武好好配合朕,配合卢都泽,若是没办好,朕要他人头...不!朕要他戍守九边一辈子!”
一侧,常伴伴躬身领旨,心里早已对那王土旺羡慕至极。
别瞧着皇帝左边一口憨货,右边一个没眼力,乾元帝觉着亲切才会骂;
如若当真疏远,只会唤姓加上官制;
就像晌午卢都泽一般,亲近了唤都泽,觉着不爽了直呼卢指挥使,再不爽了,直接赐点东西,撇清往来。
你以为卢都泽想要那甚劳什子白玉璧吗?
非也,其实他根本不想要,他想要的,从来都是皇帝的私交。
眼下,皇帝明显瞧上那个自己伸出橄榄枝却被拒绝的家伙,然皇帝就是如此,越不得,越不甘心。
话分两头,且不说这宫中之事,却说王土旺。
土哥明心见性,精神抖擞的吃了午饭,离了理国公府,直奔外廷皇城司而去。
他现在领着陪戎校尉一职,凭借腰牌,外廷办公之所也能进出一二。
顺着朱雀大街一路小跑,赶在午时侍卫亲兵换班前,王土旺入了内廷,寻到了皇城司。
一番通告,打着哈欠的张天甲打里面出来了。
瞧见自家甲哥,王土旺连快步上前,伸手揽住他猛一僵硬的肩头,附耳道:
“甲哥,弟弟最近搁教坊司相着一女妖精,想请甲哥品鉴一二。”
闻言,张天甲微微一愣,随后左右打量了番,又仰面瞅了眼正在顶头上的烈日,无语道:
“愚道是天黑了呢?此番才午时,莫说愚兄没睡醒了,便是那教坊司的个中人也尚在酣睡,怎陪的了客,你小子不老实!”
“嘿~”王土旺咧嘴一笑,
“某这不是寻思着直接唤哥哥帮忙太过唐突,遂想了个由头!”
“且拉倒吧!愚还寻思呢,你小子好端端怎上衙门寻我,原是没事想不起兄来。”
“嗨呀,甲哥怎这般娘们小气,请你勾栏听曲为真!求你办事也为真!”
“当真?”
“稍待甲哥下了衙,某自领着你去!”
王土旺胸膛拍的梆梆响;
见他这般说,张天甲不怀疑了,只凑近低声道:
“愚兄最近有事,要去南边一趟,这二月怕是没机会了,给愚兄记下。”
“合该如此!”
“对了,愚兄不好女妖精,愚独爱圣女,可有?”
“有有有,甲哥想要甚都有,咱银子给够,唤她十个八个圣女予你吹箫、拨弦、舞剑。”
听他这般一说,张天甲登时眉开眼笑,忍不住竖起大拇指;
“兄弟仗义,说罢,有甚事托愚去做!”
“嘿,既然甲哥闻,那某便不含糊其辞了,某只有两事想问,决计不耽误哥哥时间。”
“问吧!”
“咱这江湖,可有那些个专供传信的帮派,某想托他等穿一封信。”
“密信?”张天甲眼睛一眯。
“非也,只这信件收信人有些特殊,不瞒哥哥,正是某那媳妇,白莲教...”
王土旺话还未说完,就被张天甲猛地捂住了嘴,只瞧他附耳低声道:
“混小子,此地是说这话的地方吗?”
说着,拉着王土旺进了皇城司衙门,寻了自己办公偏房,小心翼翼合上房门,这才凑近道:
“你要给你那叛贼老婆寄信?”
“没错!”王土旺重重点头,随即认真补充道:
“甲哥放心,无甚泄露京中情报之事,只唤她回来,某总不能日日守着空房罢!”
“嗯!确实如此,你小子内里壮的吓人,久憋着确实易出问题。
这样罢,愚兄告知你一地方,可将你信送至白莲教你媳妇手中!只一点,那地非善地,你若晓了他们,他们便晓了你!”
“可会有麻烦?”
“愚说不准!
那地头名为庆阁,乃一专注搜集情报之势力,内里更有杀手挂单,你若是寄信,不仅是你,连你那收信的媳妇,都会被他等查一道!”
听他这样一说,王土旺犹豫了。
他自己到无妨,然他家那小寡妇,身上可是挂着来历不明的名牌,若是自己查也就罢了,若是让别人查知了,恐有甚隐患。
想了片刻,王土旺不死心的看向张天甲;
“甲哥,你皇城司...”
“作甚白日梦,皇城司与你送信?!”
“既如此便罢了!还是寻这庆阁,收信人...就填柏曌子吧!”
......
今儿四章,让俺缓口气,明儿继续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