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入了东路院,两人勾肩搭背,路上三两句话的功夫,早已混了个半熟。
“张大人,某...”
“欸~唤啥大人,叫愚天甲便可。”
“不可,某观大人年长,唤声甲哥如何?”
“亦可亦可,那愚便厚着脸皮唤你声旺弟了。”
“何该如此!”
“旺弟刚有甚想说?”
得张天甲问,王土旺也不扭捏,直将自己心中之事道来:
“甲哥,此前某堂上所言,皆为实话,那厮柏曌子搞事,连累某那妻子,害得某兴冲归家,不见家妻。
此番甲哥可是要去那山东捉她归案?”
闻言,张天甲只长长叹了一气,微微摇头,随即机警望向左右,见四下无人,这才伸出食指悄悄指了指天空。
“不瞒弟弟,上头只风声大,催的并不甚急。
况且山东那地头,匪患众多,白莲教教主江湖人称小圣佛,搁那宗师名谱上,端是比愚兄还长三位,此番便是唤愚兄去剿,愚兄也心有余力不足啊!”
“宗师名谱?”王土旺要素察觉,连忙私下使了锭金元宝入了张天甲袖袋。
张天甲不动声色接了黄物,微微一笑。
“既旺弟有兴趣,愚兄便多言一二。
这江湖啊,高手众多,其中最有名的便是那一城二山三帮八魁首三十六宗师。
一城铸剑城,说厉害也就那样,但那起子会钻研,与朝廷驻兵器,与那西夏大理也勾搭不清,又惯好使银子,从不得罪人,故极少有人会得罪他等;
二山便是那青云山与五戒山,一道一佛,各有手段传承,江湖人少有敢得罪的。
三帮那可就更厉害了,丐帮漕帮青帮,帮内没个十万众,都不好意思走出来讲话,但这起子也是最不讲规矩的,甚鸟人都有,鱼龙混杂。
至于八魁首,无非就是刀魁、枪魁、剑魁、拳魁、斧魁、鞭魁、棍魁、锤魁,各自掌着小势力,也就那样。
而愚兄所言宗师名谱,值得便是三十六宗师,区区不才,位列二十。”
这厮嘴上说着不才,面色却带着股子自得,俨然对自个排名还是很满意的。
一旁,王土旺努力记着这些玩意儿。
他虽是军中人,这些个排名玩意儿也需提防,否则说不准哪天遇上没躲阴沟翻船了。
“甲哥,你说的这恁多,到底哪个最厉害啊!”
“呵~”张天甲嘴角一翘,扯出一抹果不其然的嗤笑。
“瞧你就是个初哥,江湖比的是打打杀杀吗?不!江湖讲的是人情世故!
为甚铸剑城能搁前头,还不是这起子惯会钻研,要不然以他那些个铁匠憨憨,哪能位列青云山和五戒山前头。”
听他这般说,王土旺不动声色撇了撇嘴,冷不丁开口道:
“甲哥使得拳脚功夫!”
“自是!”张天甲嘚瑟点头。
闻言,王土旺直在心里骂开了。
你个狗攮只使拳脚,不使兵器,自无需巴着那铸剑城,某信了你的邪!
心底正骂着,张天甲似是也觉察到了自己只顾炫耀,没说甚干货,有点对不起袖内黄物,遂面色一正。
“真论手底玩意儿,难说!
有人爱显摆,自有人善藏拙,江湖水深,藏着的高手不计其数。
然单论明面,青云上可列天下第一,青云山上青云门,青云门内青云子。
历代青云子出山历练,无论男女,无论功法,皆是天下第一,位列三十六宗师名谱第一位。
至于那些个魁首,亦位列三十六名谱,只不过他等略有特殊,想要挑战取代,须持同类武器战胜方才可取而代之。
如若只击败不论其他,可承名谱排位,不袭魁首之称。”
听到这里,王土旺也大致明白,遂点了点头,自顾总结道。
“若遇上只问排名,余下无论,是这意思吗?”
“倒也没错!”张天甲认真点头。
“而为军中人,自只问排名即可。
不过大多数江湖人极少与行伍作对,以愚兄作比,纵是愚兄内力深厚,手脚功夫了得,可遇了百十悍卒持神臂弩接力攒射,以免不了身死道消。
至于那些个高手中的高手,遇着大军,亦免不了逃之夭夭。”
言道这里,张天甲面色一黯,语气中竟带上了些许惆怅。
“习得一身武,货与帝王家,愚有些时候也在想,这武艺练了到底有甚用。”
“怎无甚用?以兄之能为,便是去了那军中亦有一番作为啊!”
“唉,愚观你体内无甚内力,便知你是毛头小子,这内力说到底终究是异物、死物。
你以为修了内力,便不用管它?
错错错,大错特错!
无论谁家内力,皆存于经络中,不会妄动,亦不可妄动;
然经络不可常堵,需每日运功推动内力,使经络疏通,使内力运行通畅,逢战方可运转自如。
你瞧着愚兄自在,其实愚每日都需使三四个时辰打坐运功;
专注运功三四时辰,酣睡三四时辰,一日还有几个时辰好潇洒?”
一旁,王土旺大惊。
“内功岂是如此不便之物?!”
“有得有失,此番简单道理旺弟怎不懂?!
若非如此,前些年江湖上那套睡梦罗汉拳怎引得那番腥风血雨,还不是睡觉就能练功,平白省了好大功夫。”
江湖,武功,在王土旺面前揭开芊芊面纱,也叫土哥望而却步。
怪不得那起子高手惯不去军中,原是这番道理。
练功本就耗时良多,再舍那时间去军中苦捱,与士卒争功,拿命换前途,换谁愿意。
况且大乾重文轻武,有这时间,不若读一二书,好去考那功名。
简单点说,便是投入的沉没成本太多,从戎回报来的过于慢了些。
两人边走边说,穿过几条抄手游廊,行至东路院前院校场。
瞧着校场内热火朝天的操练场景,张天甲忍不住感慨道:
“前些时日,愚曾于那皇城司抵报上瞧见内幕,那九边有一伥鬼军攻城略地甚事厉害,屡进大功。
那起子功劳虽叫卢都泽得了,然圣上依旧记着那伥鬼军的名儿,旺弟住着理国公府,又是校尉,怎不效那伥鬼军,去那九边争功?
对了,旺弟之前说自己是哪部来着?”
见他问,王土旺按住抽搐眼角,只无语答曰:
“甲哥,某属魑魇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