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几日,十来人进进出出,虽舍了不少银子,却将这涿州城摸了个底儿掉。
破烂城隍庙内,瘦猴蹲坐王土旺身侧,轻声嘀咕。
“哥哥,那军粮仓与军械库隔着不远,左右不过二条街。
还有那城中富户,多居北城,个个有园,等闲不低三进的院儿。”
王土旺认真点头,炭笔写写画画不停。
“可打听出辽人踪迹了?”
“嗨,哥哥莫提俺还不气,这番一提,俺心里不爽利的紧!
这涿州城的人好没骨气,偌大一城,辽人不过十指之数,城里知府甚的官衔皆是乾人,而这起子乾人还不敢造反,想着法的替辽狗欺压百姓。”
“辽人只十指之数?”
“可不是哩,这涿州不比津溪府,多数辽狗宁愿搁那草原帐篷里沤臭,也不愿来这前线边关。”
听他这么一说,王土旺登时觉着计划有缺。
原他打算趁黑进城,烧军械库和军粮仓,再弄死辽人;
现一瞧,纵是辽人死绝了,这起子掌着犬的乾奸怕是也不敢反。
如若此,那军粮仓便没必要烧,省的初春,青黄不接,城里闹饥荒。
只那起子城池守卒,定要杀个七八,好叫这涿州城乱起来才便宜行事,至于辽人,还是要与那乾人官僚一道杀了。
沉思片刻,王土旺取了炭笔,将堪舆上军粮仓的标记勾去,撑着膝盖起身;
“瘦猴,铁牛现在何处?”
一旁,瘦猴跟着起身,附耳低声答道:
“哥哥,牛哥领着大部,取了一扎根铁锁崖的山匪。”
“铁锁崖于何处?”
“涿州西三十四里外,端是易守难攻的好地界儿。”
“好!”王土旺满意击掌。
“既如此,你领二三兄弟,即刻出发直奔铁锁崖,调二百魑魇军,半数弩手,半数配刀牌,趁夜赶路,明早归!
另着铁牛后日一早,驱大部于涿州城西五里外埋伏,接应某等撤离!
此战了,记你勘察有益之首功!”
军令掷地有声,瞧哥哥认真,得了彩的瘦猴并不自傲,只面色肃然,抱拳领命。
暗地里,一切都在有条不紊的进行着。
翌日傍晚,两百余魑魇军整装待发,除装备外,身上皆背着装满桐油火油的葫芦;
此葫芦嘴塞引火用的麻布,只要点着抛出,登时炸成一地火海,端是泼水不灭,也算是古早燃烧瓶了。
此物乾人早已发明,只桐油、火油产量皆低,压根无法做常用军备,反倒是王土旺并不吝啬,都是搁秦烈武那白得的,不用白不用。
整理好军备,王土旺披坚执锐,腰挎朴刀,肩扛云纹猛虎吞口大枪。
这枪随他南征北战,早已伤痕累累,放作平时,以他惯好旧物的性子,保不准打个枪架,供奉起来,只如今身在敌国,由不得他任性,只能再苦一苦她,继续做杀敌之用。
日头最后一抹余晖消散,王土旺站在影影绰绰的队伍前方,目视远方涿州大城,沉声低喝。
“诸将,此战,一击而定涿州!唯死战尔!”
“唯死战尔!”
刻意压低的吼声响起,瞧着周遭士卒个个面露凶色,王土旺咧嘴冷笑,笑容早已染尽鲜血。
两百人的队伍不多不少,打城市遭遇战最为合适,既不显人手不足,机动性又强,突出个兵贵神速。
趁夜出动,一行两百卒健步如飞,不消小半个时辰,便已抵达涿州城外不到一里距离。
瞧着城墙上亮如白昼的火把、灯台,趴伏在地的王土旺伸手召来瘦猴,待瘦猴爬到近前,低声吩咐道:
“涿州必有镇门石,瘦猴,立刻择十来悍卒,与某一道,摸城而入!”
“哥哥可是要攀城墙?”
“不!只潜到城下,攮开城门,杀上门楼!”
“哥哥,十人怕是不够,不若整军压上?”
“整军压上,那门楼守卒又不是瞎子,不妥!你只待此处,某拿下门楼,一声号令,尔再领卒杀出!”
“诺!”
瘦猴重重点头,趴伏与地,缓缓挪动身躯退至后方。
眨眼功夫,十来身强力壮的悍卒爬到王土旺身后,瞧手下就位,王土旺也不废话,如那王八似的四肢用力,一个劲的往涿州城下爬去。
又过半晌,王土旺这才领着十来卒爬至近前。
这涿州前有永清、归义、易州三座军事重镇防守,防守并不疏密,城墙上的灯台只照着城墙外数丈距离。
灯火边缘,王土旺凑着距离差不多了,立刻停止前进,扭头低声道:
“稍待见某破门,勿论其他,蒙头就冲,过了甬道,即刻打马道杀上门楼!”
“是!”极轻微的应答声传入耳中,见一切就绪,王土旺扭头望向城门,手臂半撑起身子,猛吸一口气,胸膛高高耸起。
“哈!”
王土旺吐气如虎啸,双腿用力,巨大力道直压得这常年遭人踩的夯土地寸寸崩碎。
只眨眼功夫,这厮如那惊雷般冲出,数丈距离转瞬即至,竟将自己当做了那攻城锤,合身撞在城门之上。
那城门虽高三四丈,由数个大精铁铰链束缚,却挡不住这厮惊天神力。
只听一声刺耳炸响,伴随着木头崩碎扭曲的吱呀声,半扇城门轰然炸裂,而那合身撞击的王土旺,竟一头栽进门内黑暗。
瞅这架势,十来悍卒纵是差点惊掉眼珠,亦不敢耽误自家将军拼出的转瞬机会,个个如野猪般冲出,猛地扎进漆黑甬道。
待他等冲出甬道,王土旺已在前方待了片刻;
这厮也顾不上自己肩头碎裂变形的甲片,放声怒吼:
“冲上门楼,见人就杀!冲啊!”
咆哮声炸裂,王土旺抄起朴刀,第一个冲上马道,直奔门楼而去。
说是迟那时快,这厮杀才如猛虎般冲上城墙,见着人也不减速,要么手起刀落,杀得人头滚滚,打脖颈喷出的血溅出三尺高;要么合身撞上,直叫被撞者骨头嘎吱作响,似块烂步落在一旁。
而他身后,十来悍卒亦凶悍异常,两两并排紧跟王土旺左右,手中大刀硬是挥的银光乱闪。
痛苦嘶嚎声混着预警的锣鼓声在夜里传出老远,然王土旺兵贵神速,只半盏茶功夫,业已杀上门楼,牢牢占据主动。
于他而言,拔寨夺城,真易如反掌!
门楼上,王土旺抄着朴刀,一脚踹断那杆大腿粗细的辽字大旗,冲着城外厉声怒吼。
“魑魇军听令!杀!”
城外黑暗,一个个猩红眸子亮起,伴随着渗人可怖的咆哮,影影绰绰的魑魇军如疾风般迅猛杀出。
周遭各段城墙赶来的守卒一听魑魇军三字,不少人竟骇的两股战战,丢下刀枪火把,夺路就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