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宴饮,却是论资排辈选出了一厢正推为首功。
此人乃最早一批投了卢都泽的边军,既是老将,又为一厢指挥,位高权重自是说得过去。
对这结果,诸将面儿上自然是服气,只心里服不服,便不得而知了。
待到了戌时末,众将陆续请辞离去,喝的半醉的卢都泽却将王土旺留了下来。
“土旺,坐过来些!”
“诺!”王土旺抱拳,快步上前。
瞧他一板一眼的样子,卢都泽佯装不乐道:
“四下无人,怎滴这般生分,坐吾对面。”
“得嘞!”
王土旺自不会拒绝,在幕僚傅成眼皮狂跳的视线中,麻溜坐到卢都泽对面。
“土旺啊~”
“都统,唤某旺哥儿便行,某家长辈便是这般唤某得!”
“好!”卢都泽笑呵呵的点了点头。
“旺哥儿啊~”
“某在!”
“吾予提你为军正,领两千五百卒,你以为如何?”
“某?”王土旺眉梢一挑,压根不掩饰面儿喜色。
“越多越好,都统,不是某夸海口,两千五不嫌少,便是两万五某也带的得!”
见他这般鲁直模样,卢都泽摇头苦笑。
“你小子倒是不嫌臊,口气与那兵仙一般!”
“嘿~”王土旺自咧嘴一笑,接话道:
“多多益善,多多益善嘛!”
瞧他答上,卢都泽倒是来了谈兴。
“你竟晓那韩信点兵,多多益善。”
“某自是晓得的,那戏台子上常演,某以前厮混时,倒是常去瞧。”
“那你可知吾为何升你为军正吗?”
“不晓。”王土旺兀自摇头,随即朗声道;
“某不问敌人在哪,都统只管下令,指哪打哪。”
“好!”
卢都泽重重一拍矮桌,直叫桌上酒盏蹦了三蹦。
“辽狗那统帅韩德让知吾河间难攻,分了三万轻骑绕开河间府,直奔东南沧州而去。
沧州永静军被吾抽调大半,剩下不足万卒。
你,可敢去!”
“敢!有何不敢!”王土旺拍案而起,眼中竟是狂妄自信,直叫卢都泽看愣了片刻。
还未等他心满意足夸上两句,却听身后傅成沉声呵斥道:
“好胆,怎喧哗大帐,拍都统桌子!”
瞧他说话,卢都泽头颅不动,略不爽的瞥了眼身侧。
他就是喜欢王土旺这憨直模样,如若这王土旺与他自己一般是个惯有眼色的心机深沉之辈,他只怕早就一军棍攮死了。
“傅成住口!”卢都泽一声低喝,不在给这傅成面子,随即皱眉瞧向王土旺。
“旺哥儿,你也坐下!傅幕僚说的没错,你小子脾气是该改改,吾听闻你搁理国公府时怒而杀王庐亲兵,你可知那皆是吾之士卒?”
闻言,王土旺也不装模做样,该是心虚便扮出心虚模样。
“额...都统...这...”
瞧他支支吾吾,无半丝之前嚣张,顿觉心头爽的厉害,本就不欲呵斥他的心绪更是消失殆尽。
“行了,不知者无罪,吾不怪你!
言归正传,那三万辽卒皆为轻骑,来去如风,你可有把握。”
说道打仗,王土旺当然有把握。
“都统放心罢,辽人步卒皆是废物,辽人轻骑除了用那软绵绵的弓箭射来射去,对吾全步人甲悍卒无甚鸟用;至于那重骑,某这般说罢,若论对冲,土鸡瓦狗尔!
莫说守城,便是野战,这起子废物也不是某魑魇营的对手!”
“魑魇营?哪个魑?哪个魇?”卢都泽好奇问道。
“山怪魑,梦鬼魇,魑魇营!那厮辽狗搁定州时唤的劳什子名字,还有的辽狗唤某部伥鬼营,某嫌实在难听,便取了这魖魇营,毕竟某肚里无甚墨水,让某自己想说不准就把脑袋想破了。”
瞧着王土旺自说自话的样子,卢都泽心头大喜过甚。
他本以为捞着一个王土旺已是大赚,没成想这厮手下也是群能让辽人怕成这样的汉子。
魑魇,黑夜中的入梦吃人的鬼怪,光听这名字,便知定州那些个辽狗怕此部怕成了甚样。
而那伥鬼,是为虎作伥吗?倒也应景。
“呵~”卢都泽浅笑一声,玩笑道。
“既如此,那以后便要换做魑魇军了。”
“是哩。”王土旺耿直点头,随即似想到甚似的眼睛一亮。
“都统,不知某这营扩成军,兵卒从何而来?”
“自有调用,怎滴,你有想法?”
“嘿~”王土旺挠着头,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不瞒都统,某那魑魇营骨干皆出承天军,况且定州一战,承天军死战不退,着实得彩,某此出沧州,无闲暇训卒,若调定州老卒,可事半功倍!”
听他这般一说,卢都泽哪不知他打甚主意,眼神顿时一阵闪烁。
若言定州老卒,必绕不过秦煜疴,只那秦煜疴,呵呵,韩平外孙女,着实可恨。
没多想,卢都泽似笑非笑的把玩起了桌上酒盏,若无其事道:
“定州老卒啊!咱这河间,可就只有秦将军手底下有定州老卒了,旺哥儿若是与她相熟,吾与你手令,自去与她分说罢!”
“都统,使不得!使不得啊!”王土旺连连摆手。
“某最是瞧不上秦煜疴,一见着那厮骚包小白脸就要吵嘴;
若不是怕下手没个轻重,非逮他一顿好打!”
“哦?”卢都泽眉梢一挑,“难不成旺哥儿与她有旧,你小子可知她来历!”
“自是知道的,那厮不过甚劳什子大同秦氏世家子嘛,奶奶的,大同都被辽狗抢走了,还在军中作威作福,某最瞧不上这起子仗着门厅耀武扬威的撮鸟了!”
瞧他骂的大声,卢都泽眼睛眯起,心中思量。
自己虽掌虎符,辖制河北东道四边军,可那大同秦氏在边军盘根错节不知多少年,眼下韩平虽倒台,却还是动不得这秦氏。
不若,让王土旺这莽汉压着这秦氏嫡女,也好出口恶气。
想到这里,卢都泽愈发觉得此计甚妙,王土旺这厮说好听点叫神勇,说难听点那便是百无禁忌,若夺了秦氏女兵权,让她做王土旺副将,那厮不知要气成甚样。
就在此时,那幕僚傅成忽然开口了。
“将军,可使秦煜疴为王土旺副将!”
“你也这么以为?”
“是!”
傅成轻轻点头,毕竟他也忘不了秦煜疴之父、信安军主将秦烈武将辽军放进来的仇恨。
又沉思片刻,卢都泽轻轻颔首。
“可行,那秦煜疴自入了河间,无寸功不说,连那制备金汁的活计做的也不甚利索。
如那定州老卒都如旺哥儿说的那般神勇,这番落她手下倒是糟蹋了!
这样罢,王土旺听令!”
“在!”
王土旺瞬间起身,低头拱手,沉声应诺。
“吾命你收拢秦煜疴残部,另着秦煜疴为你副将,合一军,领军粮器械,明...后日趁夜出城突围,直奔沧州守备!”
“诺!”
王土旺毫不掩饰心头狂喜,眼底闪着大仇得报的精光,直叫卢都泽满意点头。
先用王土旺恶心恶心秦煜疴收点利钱,待此战功成归京,再好好拾掇枢密院与这些个拥兵自重的鳖贼世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