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好!”
一连三个好,道出了卢都泽心中狂喜。
从来只有他把乾元帝马屁拍爽,今日竟遇见一悍卒能把他也拍爽了,怎叫他不高兴。
“王土旺,来啊!把这厮贼子献于跟前叫吾瞧瞧!”
“诺!”
王土旺大声应和,随即薅住耶律挞不碌脖颈,粗暴推开身前卢都泽亲兵,快步上前。
待至近前,土哥一把将耶律挞不碌掼在地上,厉声呵斥道:
“狗贼,还不速速与都统见礼!”
这耶律挞不碌早已怕煞了王土旺,瞧他瞪眼如恶鬼,哪敢崩半个屁,蠕动着翻了个身,冲着卢都泽连番以头抢地,嘴里说着蹩脚的敬语。
见状,王土旺面色这才好转,对着卢都泽抱拳拱手。
“属下见过大都统!”
“好!来人啊,将这厮辽人押下去!”卢都泽又是一声大笑,随即看向王土旺。
“王将士之神力,吾早已得知,今日一见,更甚书报绘言。
此番定州大捷,吾以为王土旺可为首功,诸位以为呢?”
他刚言罢,却瞧王土旺登时单膝跪地,低头抱拳。
“属下不敢!定州一役,实乃卢都统运筹帷幄千里之外,在下不过莽厮杀汉,怎敢贸领功绩。
某以为,定州大捷,全系都统指挥之功,卢都统当为首功。”
他压根睁眼说瞎话,然卢都泽却因他之言好感更甚,原因无他,实在是土哥进退太有度了。
“不管怎说,王将士都为有功之人!
今日同僚尽在,不知王将士可有甚心愿,吾可一并满足了。”
这话压根不该军营里说,然卢都泽手持虎符,领着禁军,又辖制边关厢军,实在权势滔天,压根百无禁忌。
况且他虽官属三衙,但端是比王庐还不知兵,压根不晓自己所言是否合适。
得他问,到了这一步的王土旺断不会自掘长城,引他生厌,只低头道:
“愿为都统亲兵,鞍前马后护持!”
“不可!”卢都泽立刻摆手否决。
把王土旺这起子有功之卒充作亲军,说出去怕不是惹人笑话。
况且他虽喜王土旺之能为,也喜他知进退的性格,却不信任他忠诚。
这并不冲突,瞧着顺眼和信任是两码子事,莫不要以为关系好就一定会信任,这起子思维惯性最最取不得。
沉思片刻,卢都泽抬眼笑道:
“王将士充吾亲军,实大材小用,不若这般!
尔等之前于定州,充的是都头,既有军功傍身,不若升作营正,领五百卒!
待来日再得军功,前后累计,可升军正。
诸位以为呢?”
周遭将士见卢都泽瞧过来,连声竖起大拇指,称赞卢都统赏罚有度,军令严明。
以王土旺之军功,连升两级,统领两营都绰绰有余,不过他却没甚怨言,只寻思着:营正,倒也说得过去。
不是他好打发,而是土哥心里很清楚;
眼下这世道,尤其军中,底层士卒尚可凭脑袋升迁一二,而中层将领,想要升官,必须塞钱。
卢都泽贪财之名,京师尽知;
眼下他在军中一手遮天,能凭这些个功劳换点东西以殊为不易,如若贪心不足,怕是小命都遭人害了。
他之境地,与那小儿持金过闹市无二,他的权势与卢都泽比,便是小儿,而他手底军功,便是黄金。
如若不识趣献上,恐有送命之危。
就在王土旺跟着卢都泽鞍前马后拍马屁的时候,不远处,未受卢都泽接见的秦煜疴冷眼旁观,心中嫌恶。
好个王土旺,竟这般谄媚作态,丝毫面皮不要;
亏得吾以前还以为你是个莽直汉子,今儿一瞧,当真奸人见奸人,瞎了我的眼!
土哥作态,直叫秦煜疴心底儿那点好感尽数消失,余下的只有恶心与厌恶。
待时至午时,王土旺又随着卢都泽喝了顿酒,这才醉醺醺的领了兵符,从定州跟来的千余号残兵中挑了五百卒,跟着军管侍中去了城外大营。
城中帅帐内,卢都泽端坐虎皮帅位,半醉半醒的与幕僚说着话。
“傅成,你瞧这王土旺如何?”
闻言,一旁唤作傅成的幕僚忙上前一步,捋起长长袖口行了一礼,不慌不忙道:
“老爷,愚以为,此人顾盼虎视,是狼非犬!
此前老爷宴请,言行间多有客气,然此人不仅不知谦礼,反趁机言语亲近,惯是个会顺杆爬的。”
“哦?吾怎瞧此人鲁直呢?”
得他一问,傅成浅笑着摇了摇头。
“老爷不知,这狼与犬见了厉害的,都惯是会摇尾巴的,然狼摇尾,尾却依旧低垂;
而犬呢,即便摇尾,尾巴却依旧翘着。
这里面便有一个信,犬信主,无二心,故无所保留。
然狼不尽信,虽摇尾,然仍尾垂防备偷袭,故有防备。
常言道,忠心有瑕,不若无忠,此人随手一用可以,不可托付要事。”
听他一眼,倚在椅背上卢都泽眼睛微眯,若有所思的笑了笑。
“傅成此老成谋国之言。
不过这王土旺端是个能打善战的,吾本以为定州必失,谁知这厮好生厉害,三百悍卒冲三万辽营,居然还被他擒下了统帅,试问军中何人能做到?!
况且吾麾下忠犬良多,不缺忠犬,这恶狼再怎滴厉害,终究不过一畜生尔,吾自能压伏。”
下方,众幕僚齐齐称赞,赞美之言溢于言表。
话分两头。
王土旺自不知这厮卢都泽已经在他脑袋上安了个畜生的名号,只自顾领着五百兴高采烈的悍卒归营。
待到了营地,这才发觉自个竟被安排到了整个大营的最外围,端是和河间府隔着五六里路。
土哥也不恼,只命人收拾营帐,安排守夜执勤轮换。
待万事搞定,他这才发现隔壁住着的倒霉蛋,竟是秦煜疴。
瞧这架势,怕不是也被禁军内部无声无息的排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