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上三竿。
尚在营帐呼呼大睡的王土旺被兴冲冲的瘦猴唤醒。
“哥哥,哥哥,俺打听出来了!”
“打听出来什么了?”
“前些日子你唤俺打听的那个骚包将军啊!”
“说来听听。”
“嘿,那骚包将军叫秦煜疴,属承天军,是个军正,手底下管着两千多号人。
听说前阵子刚从前线退回来,哥哥你替俺出出头那次,两边打架的兵痞,其中有一方好像就是他手底下的人。”
“还有吗?”
“有!”瘦猴重重点头,小眼儿乱转,一脸八卦的凑到近前低声道:
“俺还听说这骚包将军出身大同秦氏,是个世家子,好像还是当朝军相韩平的外孙呢!”
“嚯,这家世!这等人不该整日流连勾栏,怎在这苦哈哈的军中待着?”
“这俺就不知了,不过听人说,此人治军极严,带兵打仗更是把好手,还有过出城与辽人野战并胜之的过往呢!”
“是个厉害的...”
王土旺嘀咕着点了点头,又想起前些日子见过这秦将军一面,总觉着这厮骚包怪的紧,虽英气逼人,但骨子里却总带着股说不上的意思,倒是像那中京兔儿馆里的兔爷从了戎。
这事儿也不罕见,王土旺以前跟着王元海厮混的时候,见识过一兔儿爷被欺负的紧了,负气出走,后来发了迹,一边叫嚣着攻守易形,一边回兔儿馆折腾以前同伴。
这起子下三路的屁事儿自古屡见不鲜,王土旺也没往心里去,只对这秦煜疴上了心,若是日后王庐兵败,倒是可以投靠一二。
时间流逝,转眼元月已过,花朝至。
二月二,龙抬头,在真定府驻扎了近一周的王庐部收到了河间府的军令。
不出秦煜疴的预料,卢都泽果真将王庐部五千人调至前线,戍守国门,领定州军事。
王土旺随军出发,而与王庐部一同出发的,还有这秦煜疴部。
卢都泽怕死,抽调了定州部分永宁军拱卫河间;
可张九川却做不到眼睁睁瞧着定州城破,百姓罔死;恰逢秦煜疴请战,遂如了她的意,让她领一军两千五百人同去定州,抵御辽人。
这番两两相加,往定州城增援的士卒就达到了七千多人,再加上定州余下士卒,已然过万!
若指挥的好,守上一段时间完全不成问题。
出发后的第三天傍晚,两部抵达了定州。
定州城门大开,得了信儿的知府带着一众县官,热情的迎出了城,老远就对王庐拱起了手。
“王将军一路辛苦了!”
瞧见这一幕,文人出身的王庐自不愿拿大,在王土旺的帮助下下了马,快步拱手上前。
“贾知府公务繁忙,怎劳贾知府出城相迎。”
“王将军此言差矣,将军带着军中儿郎奔波百里,庇佑我定州百姓,我就算有再大的事儿,亦要放下,出来迎一迎的。
此前张府尹书信于我,言说王将军四日可抵,谁承想三日就到了;
若不是城头士卒通报,我还未曾反应过来呢!”
说到这里,这圆圆胖胖的贾知府眯眼瞥了下王庐身后拖得老长的退伍,接着说道:
“王将军兵贵神速,我虽准备不足,但亦有酒水一杯,替定州父老感激王将军驰援,还请王将军移步。”
见他这般客气,王庐一个‘请’字刚窜到喉咙口,忽被一清冷嗓音打断。
“现在可上城楼换防?”
这话一出,贾知府先是一愣,随即笑眯眯的望向王庐。
“王将军,还未请教这位将军是...”
不带王庐介绍,秦煜疴动作利索一拱手。
“承天军军正,秦煜疴,奉张九川府尹之令,协防定州!”
“原是秦将军当面,久仰久仰!
秦将军赫赫威名,河北西路何人不知,在下敬仰已久,只是今儿天色以晚,士卒疲惫...
不若休息一夜,养足精神,明日城楼换防,也不迟呀!”
瞧着贾知府诚恳的样子,王庐亦觉得辽人未至,压根无需这般急迫,遂点头道:
“秦将军莫急,军卒连天赶路,疲惫不堪,休息一晚再上城墙也不迟。”
他二人这般轮番上阵劝阻,秦煜疴纵心中不满也只能憋着,况且王庐总领定州军事,两人虽不是一个系统的,却也总要给他三分薄面。
“既如此,两位且去吧,吾乏了,还需早早休息。”
说完,面色清冷的秦煜疴对这二人拱了拱手,兀自领兵进了城。
瞧他这般模样,王庐与这贾知府相视尴尬一笑,不过两人都是成年人,只揭过此篇,肩并着肩走向定州城,此后一番酒宴酣饮自不消多言。
这两人没把秦煜疴的话当回事,王土旺却听得真切。
他瞧着这秦煜疴是个有能为的,虽不知他急急要上城楼为何,但他这番言行,却勾起了王土旺的好奇心。
待入了夜,土哥穿着重甲,扛着大枪,叮当作响的离了军帐,兀自在这定州城逛了起来。
这定州城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面积大抵与中京城东市差不离,勾栏、赌馆、当铺、酒楼一样不缺,皆位于城中;
剩下外围,多是一层高的自建住户;
不仅如此,王土旺还发现,靠近城北驻军营地的一段城墙,墙头上的火光忒亮忒密集,可到了城南城墙,这墙上火光之间起码隔着二三十步。
瞧这作态,土哥直呼好家伙。
这番阻着人上城墙换防,里面怕是还真有什么龌龊。
默默记下,逛了大半夜的王土旺打着哈欠,也不见巡夜打更人拦自己,就这么大摇大摆的穿过城中,走向驻地。
眼瞅着驻地大门还差四五百步的距离,王土旺忽然听到两侧巷子内,弓弩上弦的声音,下一秒,一抹银白自巷内出现。
“点起火把!”
一声大喝,两边黑黢黢的街巷内,无数火光当即亮起;
下一刻,一把把上了弦的弓弩出现在王土旺的视线中,泛着森森冷光的箭头四面八方包围了他。
瞅着架势,王土旺当即高举双手。
“莫要击发,自己人!”
“摘下头盔面甲!”
“某是王庐王将军麾下亲军。”
“摘下头盔面甲!”
“大人,有话好说,某不过闲着出门找窑姐儿耍,怎刀剑相向。”
“摘下头盔面甲!”
回复他的,依旧是那冷硬的嗓音。
王土旺哪肯摘掉头盔面甲,若是摘掉了,对面不讲信用,直接颜射自己,岂不小命完完!
他从不把自家性命托付他人之手,此番无没法子了,土哥也恼了。
“放下手中弓弩,否则休怪某以私戮亲军罪诛杀!”
话音刚落,却听右侧小巷传出一声嗤笑,与嗤笑同出现的,还有一阵脚步声。
“哒...哒...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