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熠在门外听得一头雾水,不明白这两人有什么事要瞒着自己,只大概猜到与兔子有关。
正在沉思间,屋内突然传出了一声尖叫,听声音像是芸儿的。门外的沈熠再也忍不住了,一把推开房门,担心地冲了进来。只见芸儿的双手、袖口和裙角上都沾着血,模样甚是可怖。
“乖丫头,你怎么了,没事吧?”沈熠冲到芸儿跟前,仔细地查看着血迹,担心地问道。
“少爷?您怎么来了?”芸儿有点懵,不明白沈熠怎么突然出现在这里,眼神迷离地道。
“什么叫我怎么来了?你没事吧,怎么到处都是血,哪里受伤了?”沈熠一脸严肃地道。
“少爷,您放心,我没事。这不是我的血,是兔子的血。”芸儿心里一暖,小声解释道。
“兔子?”沈熠转过头去,终于发现了芸儿口中的兔子。只见这只兔子左边前腿上绑着厚厚的纱布,腰间也缠了一圈,右边耳朵也缺了一半,像是被什么野兽咬过,模样甚是滑稽。
“这什么情况,这小东西怎么这么惨?”沈熠觉得十分奇怪,想伸手查看一下那兔子的伤势。可他的手刚伸出去一半,豆蔻就冲上前来,一把将受伤的兔子抱在怀里,可怜兮兮地对沈熠道:“少爷,您别吃兔子好不好。兔子那么可爱,为什么要吃它呢,奴婢求你了!”
沈熠一脸茫然,不知道可这话从何说起,愣了片刻方道:“什么情况,谁说我要吃它了?”
“欸,少爷真的不吃兔子吗?”豆蔻明显不放心,眼巴巴地看着沈熠,想得到一个确切的答案。同时,他又偷偷地看了一眼芸儿,像是在用眼神交流什么,显得这幅画面十分诡异。
沈熠自然看到了这一幕,沉声对芸儿道:“乖丫头,到底怎么回事,我怎么迷迷糊糊的。”
芸儿俏脸一红,粉嫩的嘴唇动了动,低声道:“少爷,我昨晚听到您说梦话了,说什么‘粉蒸兔肉’‘麻辣兔头’‘烧烤兔腿’‘干煽兔丝’‘核桃兔丁’之类的。我以为您想吃兔子,故而天还没亮就跑来告诉豆蔻,让她把自己养的兔子藏好了,免得被后厨的人发现了。可是,当我跟豆蔻提起的时候,她才发现她养的兔子不见了。我们当时以为兔子已经被抓了,于是偷偷跑到厨房去找,可什么发现也没有,最后在狗洞那了发现了受伤的兔子。我们发现它受了很重的伤,必须马上治疗。可院里有规矩,不允许下人们私自养这些,我们自然不敢明目张胆地找先生来医治。但这只兔子是豆蔻的娘送给她的,蕴含着她对她娘的思念,必须尽快将其治伤。无奈之下,我只能让豆蔻去库里找些伤药和纱布来,想自己给兔子治伤。”
沈熠有些无语,芸儿这丫头也真是可爱,竟连自己的梦话也能当真。可他想不明白的是,宿主为什么要禁止丫鬟们养小动物呢,莫非是有什么忌讳。可是,他的脑海中也没有相关的记忆啊。不过,这些事情现在都不重要,当务之急,他必须先稳定豆蔻有些恐慌的情绪。
“豆蔻,你放心,我不会吃你的兔子的,更不能吃这只对你而言意义非凡的兔子,那也太没有人性了,你说是不是。还有,等到了同安县,你想养什么动物都行,我不会限制你的。就像你说的,做人要讲诚信,我今天答应了你,自然会遵守承诺的。”沈熠保证道,“不过,它现在的情况不是很好,不能再耽搁了。你现在必须让我查看一下它的伤势,我可以治好它。”
豆蔻仍旧有些不放心,可当她看到芸儿的眼神后,还是将兔子交给了沈熠。对于很多人而言,这可能只是一只不能再普通的兔子;但对她而言,这只兔子可是她与母亲之间唯一的感情寄托了。自从七岁时被卖到侯府为奴时,这只兔子就已经陪着她了。若是这样草草死去,她怎么也接受不了。想到这里,她倏地跪倒在地,无比诚恳地道:“少爷,您一定要救好它。”
沈熠点了点头,一面让豆蔻起来说话,一面小心地解开芸儿胡乱缠着的纱布,将所有的伤口清洁了一遍,又给兔子的断腿接了骨,这才在伤口处涂上药膏,熟练地包扎好。前世的他在部队服役时,就学习过一些接骨的手法。虽然兔子与人的骨骼结构不一样,接骨的方法自然也不一样,但俗话说得好,纵横不出方圆,万变不离其宗,接骨的核心环节却是相同的。
“行了,它的伤口都已经完全处理好了,不会有事了。不过,你必须上点心,照顾好它。”沈熠将包扎好的兔子还给豆蔻,认真地嘱咐道,“兔子这种动物非常好动,如今断了一条腿,你要保证它尽量少活动,以免不能完全恢复。不过,它怎么会伤得这么重,到底发生什么了?”
豆蔻摇了摇头,很是懊恼地道:“奴婢也不知道。少爷以前说过,院子里不允许养动物。可小白对奴婢的意义非同寻常,奴婢也不能丢下它。平日里就被我关在笼子里,放在床底下,等到了晚上才会偷偷地把它放出来,让它在院里转转。小白很通人性,一直以来都没有发生什么意外。这次突然伤成这样,还是在院子的狗洞处发现的,奴婢认为是有人故意要害小白。”
“什么人会闲着没事干去害一只兔子,这也太神经病了。”沈熠自语道,“还有,这只兔子耳朵处的伤痕非常奇怪,根本不是人为的。这件事也很诡异,看来是得好好地查一查了。”
“少爷,您嘀咕什么呢?”芸儿好奇地道,“我刚才听您说‘神经病’,什么是神经病?”
“没什么。行了,赶紧回去换身衣服吧,都沾上血了。”沈熠拽了拽芸儿的衣袖,小声吐槽道,“我也该回去洗漱了,说实话,这兔子身上的味道还真挺大的,一般人指定受不了。”
“确实如此。”芸儿附和道,又看了一眼豆蔻,见其对自己的话没反应,也放心了许多。
看着豆蔻如此忧心她的“小白”,沈熠也不免有些动容,感觉自己的鼻头酸酸的。正当他想要揉揉鼻子时,却突然闻到了手上沾到的兔子的味道,不由得眉头紧蹙。此时的他似乎想明白了宿主禁止下人们养小动物的原因。毕竟每个人喜好不同,喜爱的动物自然也不一样,一旦开了这个口子,这梧桐院怕是要变成动物园了。最重要的是,这些动物本身就有很大的味道,又会时不时地产生排泄物。万一没能及时处理或是忘了处理,整个院子都待不了人了。
回到卧房,芸儿先是洗了洗身上沾的血,又换了一身衣服,这才打了水来伺候沈熠洗漱。
“乖丫头,等下去叫阿良过来,我有事要他去办。”洗漱完毕的沈熠臭屁地照了照镜子,对正在给他梳头发的芸儿道。关于豆蔻所养的兔子受伤的事,他心里有很多的不解。
芸儿应了一声,仔细地给沈熠梳好头发,戴好发冠,确认完美后,这才去找沈德良去了。
听到沈熠有事吩咐他,沈德良立马丢下手里的斧头,风风火火地赶了过来。回到京都后的这段时间,他感觉每天每天都无所事事的,不免有些焦虑,这才找了个劈柴的活消磨时间。
来到沈熠的卧房外,沈德良拍了拍身上的碎柴屑,在廊下抖了抖鞋上的土,确认干净后,这才走了进来,站在外间的地毯面前,隔着门道:“少爷,奴才奉命来见,不知您有何吩咐?”
沈熠从内室走了出来,将今早的事说了一遍,让沈德良去查查这件事的真相。他仔细地查看过那只名叫“小白”的兔子的伤势,发现小白的左前腿是被人为折断的,导致其脱臼了;肚子上的伤是被人用刀划开的,好在伤口不深,只流了一点血;耳朵的伤最是奇怪,不知是被什么东西咬了,这才变成了半只耳。按照现有的线索来看,小白更像是故意被人折磨过的。
对于沈熠的这个命令,沈德良虽然表示不理解,但还是乖乖地去调查了。对于目前的他来说,有事办总比待在院里无所事事强。再说了,调查这种事也没有什么困难,权当消遣了。
沈德良离开后,沈熠转身对芸儿道:“乖丫头,走吧,去吃早饭。吃完饭我们去济世堂。好久没见容儿了,也不知她有没有成功拜师。还有慕容掌柜和医者协会那边,也该去看看了。”
“是,少爷。”芸儿高兴地道,“自从回到京都,容儿姐姐就去了济世堂,我也想她了。”
巳时中,沈熠一行来到了济世堂。阿三此时正在门口打扫卫生,见到沈熠从马车上下来,立马笑着迎上前来,恭敬地道:“小的阿三见过东家。不知东家莅临,有失远迎,还请恕罪!”
“阿三,你小子搞什么名堂?”沈熠斜了一眼阿三,打趣道,“我前后都来过好几次了,你说话都很正常,今天怎么怪怪的。告诉我,这些酸话都是谁教你的,看我不大耳光抽他。”
阿三尴尬地笑了笑,解释道:“这些话都是小的跟之前一直来买药的那位殷才子请教的。东家如今是九公主的驸马,又有爵位在身,小的自然不敢造次,说话也该有些规矩。”
“好你个浓眉大眼的阿三,我实在没想到,连你现在也学会趋炎附势了。”沈熠引用了鲁迅先生的话,半开玩笑道,“几个月不见,想不到我们之间已经有了一层可悲的厚障壁了。”
阿三学问有限,平日里做的也多是些端茶倒水、洒扫庭除的活计,哪能理解沈熠的意思,态度诚挚地道,“东家是贵人,小的老爷的家奴,本就身份有别,该有的规矩自然不能缺少。”
沈熠也懒得与阿三辩驳这些,转而问道:“对了,慕容掌柜和容儿他们呢,怎么没瞧见?”
“回东家,曾姑娘正在考试呢,老爷与其他几位先生都是考官,这个时候应该都在后堂。”阿三道,“曾姑娘那天回来后,正式拜了七个师父,这几天正忙着应对七位师父出的难题呢。”
“原来如此。”沈熠点点头道,“既然如此,你先给我找个房间,再泡壶茶来,我边喝边等着他们。对了,马车上有一口箱子,你带人抬过来吧。记住,千万要小心,轻拿轻放哦。”
阿三应了一声,将沈熠带到新建成不久的会客厅中,随即奉上了从茗香楼那里买来的茶。
由于济世堂名气越来越大,再加上医者协会带来的影响力,来济世堂求医问诊的人不在少数,又有不少达官贵人、豪门大户慕名而来,使得济世堂必须得有一个正式的场合来接待他们。因此,慕容平专门找人建了这样一个会客厅,以备不时之需。反正济世堂现在有的是地皮和银子,再也不用像以前那样抠抠搜搜地过日子了,修建这样一个会客厅根本不在话下。
随后,阿三又带着人将沈熠要的箱子搬了过来,小心地放在沈熠旁边。这才擦了擦额间的细汗,如释重负地道:“东家,箱子搬来了。您放心,小的很小心的,一点儿磕碰都没有。”
沈熠觉得有些好笑,这个阿三也太实诚了,自己不过是习惯性地提醒了他一句,可他却表现得那么紧张,以至于都出汗了。看来,以后还是不要让他搬东西的好,免得得了心脏病。
“好,辛苦了。”沈熠道,“行了,你先去忙吧,等慕容掌柜他们结束了,你再来叫我。”
“是,东家!”阿三暗暗松了口气,低着头道,“东家,那小的就先告辞了,您请用茶!”
沈熠摆了摆手,示意阿三离开,他则与芸儿等人坐下边喝茶,边闲聊。说起来,济世堂对沈熠来说也是一个意义非凡的地方。在这里,他做了来到圣朝后的第一台手术,还在他的护卫姜姝身上实验了输血术,更推动了医者协会的成立,这些都是他在这个世界留下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