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宫城,洛风坐上公主府的马车,去往白玉湖。
他此刻的心情其实有些复杂。
白玉湖洛家自然没有继续存在的必要,那个高高在上的老太君,一心为儿子谋划的周夫人,还有那个懦弱无能的洛远。
洛家犯的是谋反之罪,抄家灭族是唯一的结果。
让洛风去办这件事,原本就是镕皇子拉拢他的筹码。
把洛家狠狠踩在脚底下,然后吐上两口唾沫。
事到眼前,洛风却没有想象中的畅快。
那个安心侯,真是一个疯子!
到死都要恶心自己,他怕不是早就做好了鸡蛋不放一个篮子的准备。
太子的失败,因素很多,如今细细想来,安心侯的有所保留也是其中之一。
既然白玉湖是你心中的荣光,那就灭了你的荣光。
洛彬在栈道的入口等了很久,从中午等到了夕阳西下。
当看到公主府的马车过来的时候,他调整了一下情绪,迎了上去。
“白衣洛彬,见过驸马。”
洛风掀开车帘,大致猜到了他要说什么,冷着脸道:“你应该知道自己在我这没什么面子,求情的话不要说。”
“哪怕是我连你一起杀了,镕皇子也不会真的对我怎么样。”
洛彬神色平静,躬身道:“我明白,只是想求你一件事。”
“小月她,她与这些事情都无关。”
洛风放下了车帘,马车随之向前。
“她不无辜,享受了白玉湖的荣光,就该同那份荣光一起埋葬。”
洛彬木然,愣了一下跪倒在地,对着远去的马车大喊,“求你,放了小月,我会送她离开太安。”
车厢里的洛风听到了,不屑地笑出了声。
整个白玉湖已经被巡城司层层包围,只许进不许出。
洛风缓缓走进了洛府大门,阔别许久,一切陌生又有些熟悉。
回门连廊,亭台楼阁,飞梁画栋,在如火一样的夕阳下,更显华贵与尊荣。
这就是白玉为堂金做马的洛府,太安城独一份的白玉湖洛家,洛姓之人的荣耀。
“一个庶子也配有风骨?”
“他不过是一个娼妓所生的肮脏庶子!”
“赘婿驸马,侮辱我洛家门楣!”
......
“我要告诉所有人,我的母亲,她不是不干不净的青楼女子!她是天底下最好的母亲!”
“小风,姐相信你,天下风云会因你而起!”
“姐,有一天我会马踏江南,把所有欺负你的人全都打的落花流水!”
.....
往事历历在目。
一句句谩骂,高高在上的指摘与轻蔑,毫不掩饰的冷血与苛待。
一次次坚忍,寒冬酷暑的苦读与奋斗,不敢忘却的初心与信念。
这一切,终于要结束了啊。
“府中的人都在吗?”
“回大人,上面的命令是不准放一个人离开,卑职带人包围以后,未曾走出一人。”
洛风点了点头,起身走向离的最近的周夫人小院。
一路上,零星遇到了几个下人,见是三少爷,无不欢欣。
三少爷是自家人,咱们都有救了!
一进小院,便闻到了一股浓郁的药味。
周夫人当真爱自己这个儿子,还在为洛辰忙活。
洛辰还活着,真是一件值得开心的事。
周夫人,洛月,还有那个昨日就被吓丢了魂的洛远也在,一家人整整齐齐。
一见到洛风,洛远连滚带爬就滚了过来,“驸马爷,大侄子,你是三皇子身边的红人,等三皇子一登基,你就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异姓王。”
“求求你,你去跟他求求情,放了我们。”
“我们都是你的家人啊!”
周夫人对自己丈夫的卑颜屈膝熟视无睹,正自顾给浑身染血的洛辰换药。
洛辰五花大绑躺在床上,双目无神,任人摆弄。
洛月站在一旁,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
洛风拉了把椅子坐下,如狗一般舔着要上前的洛远被巡城司的人给拉开了。
“洛远,你是认真的?”
洛远愣住了,一时间不知道自己的大侄子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这时躺在床上的洛辰听到洛风的声音,有了反应,激动地乱叫。
周夫人面无表情扶着儿子坐了起来。
“洛风,你来啦,我的好弟弟。”
洛辰的声音同黄老狗如出一辙,尖锐刺耳。
“二哥还没死,倒是有些让我意外。”
“哈哈,没能把你的妻子给杀了,真遗憾啊。”
“洛远,你刚是在跟我求情,可你看看你的儿子在做什么。”
洛远反应过来,回身咒骂道:“你个逆子,竟敢对自己的兄弟下手,搞的自己人不人鬼不鬼,还不快跪下认错!”
“算了,二哥现在想跪,怕是也不容易。”
洛远立马赔笑道:“大侄子,不要跟他一般见识,他往后是彻底的废人一个,绝不会碍着你什么事的。”
洛风饶有趣味地打量了洛远一眼,“可是我见到他就觉得碍眼。”
“大伯你常年在江南道,家中的事情可能不了解。”
“二哥仗着家中宠爱,对我这个庶子弟弟,可是一直不怎么好。”
“昨日冲进公主府要杀我妻子,之前可也有好几次要杀我呢。”
“周夫人,是不是这样?”
周夫人一直面无表情,听到洛风叫了她一声,扭过头无声笑了一阵,“洛风,你要杀便杀,何必要这么多废话呢?”
洛辰也是附和了一句,“洛风,你小人得志罢了,到了地府,我一样不会放过你的。”
“你们都给我闭嘴!”
洛远歇斯底里怒吼起来,“都不要命了吗!”
“你们一个个的,明明是自己仗势欺人,苛待大侄子,至今仍然一点悔恨都没有!”
“简直禽兽不如!”
洛远骂完,立刻转身露出笑脸,“大侄子,你放心,他们娘俩失心疯了,我往后把他们锁在家里,绝不让他们踏出院门一步,碍你的眼!”
“洛风,你就是个庶子,还是个娼妓生的肮脏庶子,这个你一辈子都改变不了,哈哈!”
洛辰的声音凄厉无比,因为大笑而起伏的胸膛上,鲜血绽放。
“你这个逆子!”
洛远爆发了勇气,一把抽出身旁巡城司官兵身上的佩刀,狠狠地扎进了自己儿子的胸膛。
鲜血四溅,洛辰满口吐血,死的不能再死了。
洛月受到惊吓,连连后退,捂着嘴,无声痛哭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