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稚童失踪案风声鹤唳,古城县最安全的地方除了县府秘库就是牢房了,连县君的地下密室都不安全。
去年县君宅院密室遭窃,还是薛捕头破的案子呢,几块青砖能挡住谁呀。
“人嘞?”一进门,麻子就对何县君问道。
“唉,张老弟看你这躲得正是时候,刚伺候走,去他们卫所驻地休憩去了。哎,年纪轻轻的不懂爱惜自个儿身子。这冒雨骑行最容易着风寒了,本县代表全县父老已托人送去熬制的老母鸡汤了。”何县君见麻子进来,轻轻吹着香茶笑道。
有两位俊才冲锋在前,他只负责后方保障即可,安逸哟。
“是三年以上的老母鸡吗?”
“当然,必须是三年以上的老母鸡才能熬制出香味浓郁的鸡汤来。”何县君伸手示意县尉就座喝茶,两人默契相视轻笑。
。。。
县城西街一小门三重宅院中,二十几位黑冰台秘卫将宅院清理后便分批歇息。至于那一大桶的油腻老母鸡汤早见底了。
黑冰台有规定,执行任务时不得接受地方宴请。这一桶鸡汤可不算啊,不能算,这只是一桶鸡块比较多的汤水而已,解渴专用。
屋内,身型修长,一身鳞甲玄铠未脱的队首苏元,静静的凝望窗外的远山,眼神深邃且坚定。
二十一岁的苏元进黑冰台序列已有三年了,一年半特训,一年半来破案追缉大盗除魔的经历令这位昔年京城纨绔气势巨变,性情沉稳许多。
苏元过年回京城老家,浑身气息大变让宦海浮沉多年不苟言笑的苏左相开怀欣慰,家中劣子变国之栋梁,当浮一大白。
苏元知自己背景深厚,但每逢任务身先士卒,立功无数,黑冰台诸位上官“明察秋毫”,一年历练后遂提拔他为精英校尉,他当之无愧;在半年后提拔他为小队队首,自领一队。
凉州黑冰台卫所统领欧阳文华对他期望颇重,此次古城之行,便是他第一次领队出远门“孤军奋战”。
静立窗前直至夜幕起,苏元才醒神。
【首战必告捷,不论艰难困苦,苏元你可以的,多少人在看你笑话,用军功让他们闭嘴就行,相信自己】
苏元不断在心中给自己鼓励打气。
在凉州府黑冰台统领黑虎麾下,不止他苏元一人背景深厚,还有几位精英校尉的背景更深,甚至有一位女校尉是当代魏皇的亲外甥女呢。
一支精锐黑冰台秘卫小队,标配人员是十一人。苏元此次出勤二十三人,超标了。十二位资深秘卫是苏元请托他京城的左相爷爷,重金请的外援。
黑虎统领明察秋毫,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任务顺利完成,一切都不是事儿,若是任务失败,一切都好说,细细说那种。
苏元收拾情绪,深吸一口气喊道:“来人。”
“队首请吩咐。”门外警戒的一秘卫拱手应道。
“着手查查那位新任的县尉是怎么回事,再到望陇居称上半斤琴鱼茶,明日我们去绿城书院拜访下尤山长。”苏元边卸甲边朗声道。
“喏。”
门外警守的两位黑冰台秘卫是苏元的亲信,他爷爷耗费多年精力培养的“客卿”。
天色大亮,县衙尉堂,张县尉百无聊赖,手中把玩着那枚县尉铜印,不停的抛起虚吸。薛捕头早早过来静立堂侧听候。
不出意外的话,我们的县尉大人又开始发呆走神儿了。薛捕头瞥了一眼后,低下眉头静立默息。他早知晓县尉年纪轻轻,武道修为精深,就那一手抛玩铜印的把戏,让他来,还真来不了。
这种看似花活儿的把戏,实乃是罡气的精深掌控,运转如珠。
麻子发呆几刻,深深长吁道:“咱不能急咧咧的找人家办事,是吧?诶,咱这里涉案卷宗一摞摞的都整理好,是吧?待人家办案需要咱时,咱再一并移交出去,顺便跟着黑冰台这股东风沾沾光,把案子解了,把人都抓捕归案了,是杀是埋?上面说了算,是吧?”
“是是是,郎君说的对,咱不能主动。他们是秘卫,官家特许,查案不会遇到掣肘,咱没必要趟前头。”薛捕头醒来应声道。
“呼。。。就这吧,让文书把卷宗再备份,原卷届时通通移交。只好如此了,去忙吧。”麻子说完,将脚从桌上放下,将铜印抛在桌角,往后堂走去,背影意兴阑珊。
薛捕头目送县尉离堂后才转身离去,步伐轻健,心情大晴,不同于县尉的多云密布恐有雨。
。。。
牢房里人声喧哗,热闹得很呐。
该我了,该我了,起开起开!大仙快看看俺的,看看俺的面相,俺跟街西的翠花有姻缘没,她家是卖早食的。
看我,看我,大仙,大仙看我啊。我有一心头好,这是我俩的八字,您老测测我俩有没有那个啥,嘿嘿。
我还没看完嘞,急啥急啊,别挤了!哎呀,谁踩我脚了,哎呀尼玛。
老瞎子蹲大狱蹲得忙出汗了,一两一壶的秋月白老酒当解渴。瞅瞅牢间外隔着铁木栏墙格子伸进来的胳膊,一手银钱一手小竹片啥的,甚至有位直接攥了只花香正浓的小手帕。
乖徒儿顾不得啃鸡腿了,手忙脚乱的接过他们手中的银钱,扯着稚嫩的嗓子直喊道:排队,排队,接了银钱的排队。可惜他们心急如焚,排队是不可能的,一天只能起卦十次,万一排到自己不算了咋办。就是,翠花还在家等我信儿呢,不能排队。
为嘛都是银钱,没有铜子儿?大仙说了,铜子起卦可能天机朦胧,没有银子起卦测得清晰。额,不是不收铜子啊。
于刑头进来瞅了一眼,笑眯眯的背着手,嘴里哼着坊间荤曲儿,走了。
哎,自打张小郎君当了这古城县尉后啊,这刑房的日子那是一天比一天好。两层的牢狱内,怨煞近无,底层的那些白骨通通被清理干净,无半点潮气,刑房的“生意”蒸蒸日上,血墨储备够用三十年。
几位老狱卒饱受怨煞浸体之苦,积年成疾,现在呢,只要按时服药,通通不是问题。因此剩下的银钱还能积攒起来整个厚实家底儿。
现在牢房没几位“客人”咯,但人气火爆啊。尤其是在薛捕头给于刑头指点迷津后,每天早上总有那么几位捕快佩刀带酒的过来拜访瞎老先生。
大到天命所归,中到宝贝鉴定,小到姻缘难牵房事不济,在瞎大仙眼前通通不是问题。只要五两银子,口述方子,夜战八方;十两银子,根治,必须根治。
于刑头就是那位半夜大家都困了来虚心“根治”的。
刑房也有自己的小秘库,那都是从犯人身上摸下来的小物件,不值当一提的。但于刑头心里明镜得很,这事得让县尉亲自来办,得避人啊不是。
更何况还有县君呢,县君传话多留瞎老仙作客呢,日常招待供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