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从与那件事相关之人手中取到了不少的线索。
如今她孤身一人来到异国他乡,凭借手中的这些线索,为的就是寻找当年的事情真相。
可事情都已经过去了几十年,况且她又身份特殊,当年陷在那件事情里的人都恨不得与她马上撇开关系,当做从来都没有相识过,而那些与她有关的证明也都随之一起被烧毁殆尽,根本不可能留下。
平之捧着铁盒,绝望地站在人群熙攘的街头。
她似乎与这里的环境格格不入,就像是一个突兀的闯入者,不知所措地待在不属于她的世界里。
“小姑娘,你没事吧?”
忽然一方洁白的手帕递到她面前。
平之缓缓抬头,入眼的是一个面容和蔼的老人,更准确来说,是个曾经上过战场的人。
如今他着一袭儒雅长衫,如同其他文人那样。
平之目光落到了他虎口处的老茧上。
这样厚的茧子,从军的时日必定不短。
“没事,多谢您的关心。”她有礼地向老先生鞠了一躬,“还不知老先生的姓名。”
老先生呵呵一笑,“我姓严,你便叫我严老吧,旁人都是这么叫我的。”
平之忽然感觉到心头涌过一阵暖流,虽然她从未见过这位老先生,可是莫名就是有一种感觉,她好像曾经在哪里见过他似的。
虽然她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事。
这位老先生看着年纪就很大了,而她一直跟着舅舅在生活,从来没有离开过那个小岛,更不用说见到什么陌生人。
这是根本不可能的事。
她怀里的铁盒掉出来,磕在地上,里面的东西都散了一地。
她忙跪到地上去捡,严老先生也低着身子,帮她一起捡。
忽然,严老先生的手顿住。
“你这些……都是谁的东西?”
平之愣了下,想着还是不要将自己的真实身份告知他人了,毕竟自己母亲的身份争议很大,一个不小心可能就会惹祸上身。
她谨记着舅舅的教导,于是说:“是我一个远房亲戚的,我是受人之托,帮忙来查一些事情。”
可能严老先生也看出了她没有说真话,但也没太在意,只将其中一张图像攥在手里,再没有说话。
平之看到了他攥在手里的那张图像,伸手想去抽,可是严老先生似乎没有要松手的意思,反而是越攥越紧。
平之疑惑地问道:“老先生,您怎么了?”
严老先生这才回过神来,下意识将那张图像松开。
平之便也将它装进铁盒里,关上盒盖。
他想到了刚才严老先生的异样,不经意从心生,想了想,还是将心里的疑惑问出来:“严老先生,您……您是不是认识这上面的女人?”
严老先生神情一怔。
他不知道该怎么样回答,也不知道该以什么样的身份去回答。
这件事本来属于机密,可是此时此刻,他竟然想将秘密一吐为快,向世人揭开她曾经那些不为人知的一切,为她正名。
她受了太多的冤屈了,时至现在,仍然还有许多不明真相的人对着她肆意谩骂。
可是他得了上面的命令,虽然明知道他是被冤枉的,但还是一句话都不能说。
这个秘密他藏了几十年,他早就忍不住了。
“你跟我来,我有些事情想要告诉你。”
平之跟着他到了他的住处,是一处很老的房子。
他并不怕严老先生会起歹心,毕竟她的身手也不算差,就算对上家乡的顶级高手也有足够的招架之力,更何况是一个年过七旬的老人呢。
也正因为如此,他才敢一个人独自踏上他乡。
出乎她的预料,严老先生的书房并没有很大,反而是堆满了书籍,但好在干净整洁,看样子像是经常打扫。
不过看严老先生都这么大的年纪了,蹬着梯子上上下下多少有些不安全,也不知是不是请的别人帮他打扫,况且这屋里也不像是有仆人在的样子。
严老先生拖过墙角处的梯子,撑在书架上,颤抖着双腿便要往上爬。
平之扯住了他,“老先生,这样太危险了,还是我来吧,您要取什么书,告诉我,我来帮您。”
严老先生拒绝了她的帮忙,扶着梯子一步一步慢慢爬上去。
平之也在底下小心看护着,以防他踩不稳,突然掉下来,也好及时接住。
严老先生趴在书架上,仔细翻找着,双眼早已浑浊不清,看东西也是模模糊糊,不真切。
平之瞧得心惊胆战,一双眼睛也是盯牢了上面的动静,生怕一个不注意,就导致老先生从上面摔下来。
不过好在有惊无险,严老先生顺利找到了他想找的书。
其实准确来说不是书,而是一本崭新的记事册,上面工工整整地写着严老先生的名字。
方才看他找得那样费劲,以为是记不得了,原来人家还记得清清楚楚,想必里面是很重要的东西了。
平之扶着老先生下了梯子,眼神只在记事册上瞄了一眼,便很快移开。
严老先生仔细地将上面的灰尘擦掉,慢慢翻开第一页,声调中是苍老掩不住的欣喜,好像是对待一件珍宝似的。
平之便对里面的内容更加感到好奇了。
严老先生眯着眼,招呼她在一旁坐下,小心将册子放在两人中间,还刻意往她那边挪了挪。
他没有提起册子的事,而是说了另一句话:“你盒子里的那个人,不是你的什么远房亲戚吧。”
严老先生呵呵笑着,似乎并没有责怨的意思,而是只是在陈述一个他早已料到的事实。
既然被拆穿,平之也就没有再遮掩,索性大大方方地承认了,“您说得没错,她确实不是我的远房亲戚,至于她是我的谁,现在还不便告知,望您见谅,我也是有不得已的苦衷。”
严老先生点了点头,表示理解,转而去看那本册子。
“来来来,过来看看,这是我年轻的时候做的,里面都是我这辈子从来没有跟人说过的悄悄话。”
直到此时,她仍然不认为这本册子会与自己有关。
她一直都认为,或许是老先生年纪大了,有些不记事,记忆也在慢慢衰减,导致他也就变得好像格外念旧,总是想起以前的事,这是常情,也是极其正常的事。
舅舅便是如此。
她看着严老先生如珠如宝地对待他的册子,便也不忍心拒绝,只好陪他一起观看。
只是当她看了第一眼,便愣住了。
这上面密密麻麻,记载的竟全都是自己母亲的事!
莫非这严老先生,过去也是母亲的旧识之一?
她不动声色,跟着严老先生的动作看去。
她越看越觉得心惊,这里面竟然全都是自己不曾接触过的记忆。
虽然舅舅曾对她讲过一些过去属于母亲的往事,可他毕竟身在海外,无法得知具体情况,故而也就只知道一些皮毛。
而这本册子里就不一样了,它完完全全地记载了母亲说过的每一句话,甚至是做过的每一件事,每一个动作和表情,她看着看着,竟感觉像是母亲自己从册子里活过来了一样,坐在她对面,对她温和地笑着。
平之蓦地眼眶红了。
严老先生转过头来,“其实,你是她的女儿吧。”
平之没有说话,只将头转向一边,并不想让老先生看见自己现在的模样。
严老先生似乎也没有打算要她回答,只径自说着话,像是陷在回忆里,又像是一个人在自言自语。
“其实刚才在外面我就怀疑了,你与她长得这般像,该是和她有关系的人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