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的话这是急火攻心,再加上之前的身体状况,怕是恢复无望啊……
王爷将女儿叫到跟前,语重心长地摸着她的头发,浑浊的眼里充满了泪花。
这个女儿是他的骄傲,也是他这一辈子捧在掌心里的珠宝,可是如今这个时代,百姓食不果腹,天下民不聊生,贵族们人人自危,他真的看不到什么希望,就是苦了自己的女儿,他就是在这样一个动荡的年代。
你过来,有事要问你。
你们都退下吧。
请说。
你可看得清...的未来?
小姑娘面色不安地望着父亲逐渐衰败的面容,心头一时哽住,嗓音略有些发抖。
女儿惶恐,关平命途,怎敢乱说?
他时常谨记父亲的教导,对于家国大事,要谨言慎行,能不说就尽量不说,哪怕是在信任至极的人面前,也不要表现出自己内心真正的想法。
这是保全之策,尤其在动荡的时代,对于他们这样的人家来说,自保是尤其重要的事。
心里虽然这样想,可他还是认为,在父亲面前,可以畅所欲言,因为父亲永远会护着他。
的确,他曾经是这样以为的,现在,情况好像有些不同了。
说吧,此处无旁人,这话便只有你我二人知晓。
若是用对了方法,当下危机便可解除。
可有想到什么?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小姑娘见父亲浑浊的双目霎时一亮,便知自己说的没错。
你自幼便比别人聪明,只可惜,是个女儿.....
有事不妨直说,愿意替分忧。
你方才所言不错虽然看似,但气数未尽。
咳...的时间不多了,把你留在他们身边也终会一事无成。
为今之计,只有秘密将你送至一位好友那处,你需得借助他来完成。
切记,除了你自己,旁人万万不可轻信,不论是谁!
这世上,人心险恶,不是你一个女儿家能够猜的透的.....
这是如今唯一的路了。
王爷躺倒在床上,将所有人都遣了出去,自己一个人则闭目,脑中回想着今日在大殿上的一幕幕。
刚才的话没有错,可他只说了一半,另一半是他无论如何都不愿思及的结果。
但其实一切早已注定,将女儿送走,也不过是徒劳无功而已。
历史该怎样走,怎样往前,都是早已注定好了的,凭人力很难改变,这是大势所趋,除非有一股新的力量汇入,将这腐朽的王朝彻底清洗一遍,或者……
他想着想着,不知不觉竟泪流满面。
只是现在他已命不久矣,实在没有多余的心力再去为他们做些什么,只能尽力在自己临走前,将能做的不能做的都安排好,为他们再尽最后一次力,也算是报了自己当初的愿望。
哎,老天待他不公啊,为何会变成这样。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他渐渐感觉到生命在随着时间流逝,身体僵硬得像块铁板,他拼尽全身的力气也动弹不得,好像身体里的血液也都凝固了。
该是到时候了吧。
他抬眸向外望去,那些原本他遣走的人,此时都静静站在门外,等候召见。
可他现在连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更别提让他们进来。
就这样吧,他静静地想。
他这一生,位极人臣,更是将权势全部攥到自己手里,直到老年也没有几个敢跟他作对的人。
至于王府,他名下只有一个女儿,或许是因为这种原因,那些平日里暗中挤兑他的人也都不曾对王府的人下手。
也不知这是他的幸运,还是不幸。
窗外影影绰绰的人影里面,那站在最前面的,便是他此生引以为傲的女儿。
女儿又如何?
她不过是生错了世道。
若是、若是有朝一日,世间不再有男女之别,女儿家亦可光明正大地读书识字,在外游历,着书论理,甚至是入朝为官,到那时,人们不会再说儿子比女儿重要,将他们同等看待,一并培养。
他的女儿要是生在那种时代,该多好啊。
第二,你说你会留在一段时间,不知道又是以什么样的身份,什么的理由留下来?
如果是带回来的人,不用吩咐,我和都会好好待你,毕竟都是一家人。
但如果是我们的客人,那也请你守好为客的本分。要是真的出了什么事,可没人能救得了
所以,凡事还是有规矩的好,也不至于乱了套。说完这一番话,洋借着喝茶的工夫偷偷打量脸色,也顺便平息一下心情。
果然不出我所料,这红的目的果然不纯,看到她,就像看到当初刚进的样。
失策啊失策.....
那边红教训了一通之后,脸上的难堪也仅仅维持,但也很快就恢复了过来。
说的是。
毕竟,我们都是为了同一个目的而来。
故意在她面前留下一句模棱两可的话,听得顿时一震。
同一个目的?
她说的究竟是人,还是事.....
我有几句话要跟您说。
哎,我知道了。
朝离开的方向狠狠瞪了一眼,察觉到戏谑的目光,忙收了回来。
不管她怀着什么样的目的,只要有她在一天,她必不会让她在此兴风作浪,坏了自己的好事。
再说,任务还没完成,留这么个人在家里也不是办法,得趁早找个机会把她弄出去,以免误事。
只是此事不能操之过急,毕竟她的身份也不是说搞走就能搞走的,还是得想个周全的法子。
多年后,平之独自一人回到当初的故乡。
她自小在外长大,对这里其实没有太大的熟悉感,但听着那些故事,她不由自主升起了一种油然而生的向往。
她不知道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她很难形容,也很难去说得清。
她还记得,当自己有了这个想法,并且和那个人说了后,他罕见地有些沉默。
她望着他早已银白的头发,以及即便爬满皱纹,也依旧不改风雅的脸庞,蓦地眼睛湿了。
他沉默着转动轮椅,往窗边去。
窗外种着一株红梅,热热闹闹的,开了满树的花。
平之也跟着望过去。
“做好决定了?”他忽然开口。
平之不知道用什么样的方式来回答,只能低低应了声。
“也好,回去帮我看看她。”男人低着头,声音似乎有些沙哑,“当初是我将她送走,如今你却要自己走,一切都是造化,走吧走吧,去做你自己想做的事。”
平之哑然,“您有什么要嘱咐的吗?”
男人笑了笑,“你也长大了,早已有了自己的想法,我不干涉你的决定,所以没什么好嘱咐的,只是一切小心行事……”
他话说到这里,顿了顿,忽地回过头。
平之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好像有些伤感,又好像带着些放下一切的释然。
他已迟暮,活不了几年了。
她的决定这样决然,以后定是没有再相见的日子。
他养了她一场,按照常理,她该是给他养老送终的,可是现在……
男人似是看穿了她的想法,转动轮椅,走到桌边,抬手倒了杯茶。
平之恭敬将那杯茶接下,捧在掌心里。
“不用顾忌我,我还不至于老到生活不能自理,再说,家里又不是没有伺候的人,他们会将我照顾好的,你尽管放心做你的去。”
他这话反反复复,已经说了好多遍了,平之不厌其烦地听着,一句一句将它们都印在脑子里。
“舅舅,你有后悔过吗?”她这样问。
对面男人喝茶的手一顿,许久,悠悠叹了口气。
“说是后悔,其实也不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