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瞬间变得安静下来,静的能听见外面雪落在屋檐上的声音,能听见枝干上堆积的雪哗啦啦落在地上的声音,能听见寒风呼呼吹啸声,还能听见一一带着哽咽唤着娘亲的声音。
很久之后,直到不知从哪里透进来的一股凉风,吹醒了裴云瑾。
裴云瑾大步朝着床榻走去,触碰到帐帘的手带着微微颤抖,有些不敢相信,甚至觉得自己出现了幻觉,拳头紧了紧,深吸了一口气,掀开帐帘。
女子正低头抱着一一,眉眼温和,仿佛初绽的蓓蕾,抬眼看过来时,嘴唇上漾起甘甜的微笑,唇边的梨涡,像是盛满了花蜜一般,甜到人心口。
她歪了歪脑袋,眼里盛满了温柔,眸里闪动着一些细碎的光,嗓音懒懒的唤道:“阿瑾。”
洛星月醒来的消息就犹如快速降落的雪花在府中胫相传开。
洛初尧抱着洛星月的腿大哭,沈忆柔和萧浔然也都禁不住红了眼眶。
何鸿文一早就被元溟从被窝里捞起,衣服还没穿上就提到洛星月的屋里,头发还是乱糟糟的老头儿骂骂咧咧站定,看着床中间盈盈浅笑的女子,一时间愣了神。
很快回过神后,替她把了脉,笑逐颜开道:“丫头已经没事了。”
所有人瞬间整齐地吐出一口气。
洛星月百感交集,没想到一醒来,家人就在自己身侧,所有人都异常关心着自己,心里不由得一暖。
“星月也醒的巧,刚下初雪就醒了。”
“是啊,是个好兆头呢。”
沈忆柔淡笑道:“是啊,我们都出去吧,让星月穿好梳整一番。”
众人离开,洛星月淡淡一笑,侧头看着满眼通红的男子,“是啊,一起看初雪吧,阿瑾、哥哥。”
最后四个字,一个字一个字从她嘴里吐出。
裴云瑾一怔,脑海中多出了一个稚嫩的女声,“你快快好起来,来年初雪我们一起看。”
可是那个女孩没有等到来年初雪,就离开了。
“你....”
洛星月眨了眨眼,“是我呀。”
——
夏日炎炎,街道上川流不息,耳边充斥着小贩们的吆喝声,高低起伏,连绵不断,周围的人来来去去。
洛星月窝在破栅栏最里面的小角落,鼻间充斥着各种怪味,准确来说是臭味,栅栏里全是和她一样的小孩正瑟缩在笼中。
洛星月扫了周围几眼,目光有些茫然,她不是在取碎片吗?怎么到了这里?这是哪里啊?
想着动了动已经麻木的双腿,这才看到有些不对劲。
浑身脏兮兮的,穿着一身不知道打了多少个补丁的衣服,脚上穿着一双草鞋,已经断了两根,只有小拇指处还夹着一根,摇摇欲坠的挂在脚上。
身上又痛又麻,她抬起手,小手脏兮兮的,指甲里陷满了黑垢。
天呐!
洛星月如五雷轰顶,她不会又穿越了吧?
“人牙子,你这儿有没有小女娃。”
“有!客人想要什么样的?”
耳边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洛星月用尽全力从人堆里挤出去,呆愣地看着眼前的沈氏,脱口而出道:“娘?”
沈氏循声望了过来,小女孩被挤得缩成一团,脸蛋虽然脏兮兮的,但眉眼还有些精致,虽说有些惨白,但模样还挺好。
“就她吧,多少银子,你快些。”
人贩子转头看着洛星月,这小孩是所有人里最瘦的,什么也不吃,脸色惨白,整日病恹恹的,没想到竟还有人买。
“一两银子,要你就拿走,不过说好了,卖了就不能退了,这女娃是死是活都跟我没关系。”
沈氏握着兜里仅有的二两银子,咬了咬唇,“行。”
付好钱,洛星月被人贩子给拽了出去,丢给沈氏,“拿走吧。”
沈氏握着她手腕,瘦的只剩下皮包骨,不由得心疼,轻声说道:“跟婶婶回家啊。”
洛星月到这,总算是稍稍理清了点思路,或许她是穿越到了刚被娘买回去的时候。
可是自己好端端的怎么会穿越呢??难道是在做梦吗?
说着掐了一下大腿,“嘶,好疼。”
居然不是梦!
洛星月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倒地前,还听到了沈氏的惊呼声,“这是怎么了?”
等洛星月再次醒来,她躺在屋子里,猛地坐起身,屋里的摆设还同之前一样,不同的是床边靠着一个穿着青衣,脸色惨白,感觉风一吹就倒的少年,双眼紧闭着,眉心微蹙,好似十分难受,周身萦绕着一股病气。
阿瑾!
洛星月一眼认出他是年少时的裴云瑾,慌忙爬下榻,朝裴云瑾跑去,小手摸上他的脉搏,脉细而无力,脸色苍白,血虚之极。
洛星月抬手摸向裴云瑾的额头,“好烫。”
恶寒发热,风寒之重。
难怪小说里说人快挂了,但明明是能治好,为何会查不出来呢?
洛星月完全忘了她处在的时代,古代单是风寒就能要了人的性命,更何况还血虚。
她低头思考时,裴云瑾缓缓睁开了眼,面前蹲着一个小女孩,很像每逢下雨第二日大树脚下就会长出的小蘑菇,小女孩低着头,好像在思考什么大道理一般。
裴云瑾猛地咳了一声,倒是把正在出神的洛星月吓了一跳,条件反射后退了一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两人四目相对,空气中好似有一丝尴尬的氛围在流动,裴云瑾没出声,只是安安静静地看着她。
洛星月指尖微微蜷缩,打破了平静,“那个、我是你未来的妻子。”
刚一出口,洛星月脸噌地一下就红了,拍了拍嘴,哪个好人家第一次见面就说我是你未来的老婆。
“不、不是,我的意思是,我是你娘买回来给你冲喜的。”洛星月又拍了拍自己的嘴,怎么能当着面咒人家挂啊,又慌忙解释道:“我、我不是这个意思,就是我是你娘买回来的。”
这下对了。
洛星月煞有其事的点点头,忽略了床上裴云瑾漆黑的眼眸里一闪而过的笑意。
他昨日昏睡时,听到了娘和爹商量着要买个女孩回来给他冲喜,虽然他不是很赞成这样的做法,奈何身体不允许,没来得及和娘说,人已经到家了。
人人听到冲喜,都退避三舍,但这个女孩为什么好像并不怕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