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坪村水地湾,从去年六月底开始能浇上水了。
除了十个大棚从三月开始休耕,其它土地种春小麦。
二月种七月收。
秦玲站在院子里喊:“哥?咱家镰刀呢?”
“我咋知道,我又不是管镰刀的人,去年用完不知道扔哪儿了。”
秦玲脸色忧虑:“没有镰刀,今天怎么割麦,乡里供销社买不上新镰刀了,咱家麦地里一趟都没有割,你也不急。”
秦川不是不急,是等李青骑摩托车进来帮忙。
“玲儿,咱家麦子老远看去还泛青呢,不急这一天两天。”秦川慢悠悠说话。
大坪村的吃肚子口粮就是各家几亩麦地,一粒都不能浪费收进仓,这个意识根深蒂固。
玲儿找不见镰刀,出去一趟又买不上新的,急得眉头皱成一疙瘩。
“哥,你给艳姐说了没有呀,让保中从城里带上来几把镰刀。”
这事儿是昨晚玲儿给亲哥安顿的,就没见哥哥跟艳姐说买镰刀的话。
秦川手底给摩托车上绑铁丝卷,嘴上回亲妹话:“今天下午保中回来,给咱村里拉一百把新镰刀。”
“你是不是又给村里各家卖镰刀?人家说你见缝插针赚钱。”
一百把镰刀从城里拉进村里,各家一把两把,一块钱差价,赚一百块,能顶种一亩地麦子。
好多家户让保中从城里带镰刀,干脆从铜城五金厂拉一百把回来。
秦川家五亩麦地周围一圈,王家的李家的,这两天都收掉了大半。
村道里都是往回拉麦件子的拖拉机,早上这会儿,拖拉机声一刻不停响。
拖拉机声音不绝,是大坪村今年收麦的特色。
秦川站在自家门口,手插在腰上,满脸乐呵。
空气里麦子熟的味道,让人真安心。
秦玲急的叨叨:“哥你还笑,太阳都出来了你还等李青,他要不来,咱家麦子不收了?”
“他要不来,咱家麦子真不好收,再等会儿,他睡懒觉要睡到太阳冒花。”
周园园从院里出来,站在兄妹俩跟前。
看前面村道上,高高一车麦件往村子中间大场上拉去。
一辆空拖拉机又从大场开出来。
她心里也急:“川,非要等李青呀,咱先去地里收嘛。”
玲儿口气沮丧:“嫂子,两把镰刀找不见了,怎么收呀?”
周园园想起来了:“镰刀在秦卫军家,去年收麦子,他们借去的。”
玲儿撒开腿往前跑:“我去他家要,凭什么咱家镰刀他拿着不给。”
秦川喊:“玲儿回来!”
“我要咱家镰刀。”
秦卫军家没人,他们一家老小都去地里割麦子去了。
秦卫军两口子要收麦,没人看小孩。
在架子车上铺被子,两个没睡醒的孩子睡在架子车拉到地头,他们两口子割麦,孩子睡醒哇哇哭。晒到中午。
大人辛苦,孩子也不消停。
周园园看玲儿跑远的身影,脸上一抹忧虑问自家男人:“川,卫军哥跟咱家彻底臭了,我路过他家大门,大嫂看见我不打招呼,转身进去了,还把大门一关,她以为我是去她家。”
不提他们,心情好好的。
媳妇这一说,秦川脸上冷沉。
他真不希望他们给媳妇脸色看。
今年种西瓜,让他们两家有了一笔更好收入,不但没缓和兄弟关系,两门子人越加仇怨。
升米恩斗米仇,三观不同,那一门人没法打交道了。
“去求他们,媳妇儿,他们不招呼你,你也别招呼他们,什么玩意儿。”
要不是自己出手找回他家孩子,他家现在家破人散。
他们不感谢也就算了,秦川落的全是抱怨。
秦玲跑回来,一脸沮丧:“哥,他家没人,难道大嫂把小芽和小娣都领地里收麦子去了?”
“谁叫小娣?”秦川问。
“大嫂家小宝啊,还能是谁,本来叫招娣,叫着叫着叫成小娣了。”
秦川听着这个名字就烦,什么招娣不招娣,大嫂还有生,直到生一个带把的。
秦川心里有一个想法嘴上没说,让三叔把大嫂拉去一刀扎了,生什么生。
自己一胎生三个,有那么一些幸灾乐祸的心态。
这种心态不好。
李青果然睡懒觉,快等到晌午了还不见人。
秦川觉得这小子靠不住的时候,一辆淡蓝色摩托进了大坪村?
先听见声音,再看见车影,忽一下到秦川眼前。
“嘿嘿,川哥,嫂子,玲妹,我早饭吃过了,看新镰刀,咱四个一人一把,保证今早割完五亩麦。”
“你以前割过麦子?”秦玲问。
“没有,说实话镰刀都不会拿。”
“那你吹什么,还一早上割完,都快中午了,割一趟就不错了。”
李青脸上疑惑,川哥昨天晚上说的,只要他今早骑摩托来帮忙,五亩麦子一会就割完了。
玲妹说才割一趟是几个意思?
秦川盯着蓝色新摩托,这年头,也就县委书记儿子能搞到手。
秦玲小心翼翼接过李青手里的镰刀,笑着问:“是艳姐让你带的?”
“那是,我姐说我没拿过镰刀,要好好锻炼。”
李青梳着中分头,一早不是睡懒觉,是洗头发换劳动衣服。
他头上油光锃亮,他不是帮忙割麦子来了,他是玩来了。
他长这么大,别说割半天麦子,镰刀真没拿过。
一手拿镰刀一手捏麦杆,嚓嚓往来拉镰刀,过不了半天,他的十个指头蛋子就肿掉了。
周园园跑进屋,端出来一小盆牛奶给李青:“你喝完了你们再去麦地,一早给你准备的。”
李青赶紧端上,嘴上笑嘻嘻:“嫂子真好,那我一口气喝完了,我姐天天早上喝一碗,她说喝惯了馋呢。”
保中跑乡镇跑县城送货,三天里给平安院子送两次牛奶,就是给李艳她们几个喝。
牛奶喝完,李青跨上摩托,喊一声:“玲儿,抱好镰刀上来,青哥带你。”
秦玲头一底脸一红:“我才不坐你车。”
秦玲坐在了亲哥的摩托车上。
“哥,我都会骑了。”
“你啥时候会骑的,我咋不知道?”
“我会开货车了,我不会骑摩托?”
“瞎扯,不许偷着骑我的摩托,坐好了。”
李青想问,去你家麦地非要骑两辆摩托?
路上架子车给摩托躲路,拉架子车的紧紧拉住牲口缰绳,大声问:“川,你领的谁又骑个摩托?”
“县长儿子。”秦川嘴上给他们答应,摩托从架子车身边过去。
“县长儿给你割麦?看你能的。”张家表爷嘴里不屑。
蓝色摩托上的小年轻,一看就是城里二流子,头发那么长,怎么找小川玩儿来了?
老人家叹气,牵着驴车继续走,不是不开拖拉机,自己不会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