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如今不在宫中。”朕回他道。
他的眼神微微沉下:“皇上,此事还请通融。”
他是不信朕。
慕青汐如此大的人了,朕怎么可能瞒住他。
“王爷若想见皇后,可在朕这里小住,待过两日他回来,朕遣人去请王爷。”
赫亲王默了一阵子,便也只能如此了。
这两日定国公连朝都没上,朕寻思他是知道赫亲王的事,所以避而不见。
朕这两日心里也不是太痛快,连黄进忠见朕之时都有些小心翼翼。
但朕不暴躁,朕只是多了几分阴郁。
有些事,不敞亮不行,但有些人,也不知留不留得住。
朕在皇宫独自踱步。
这一走,便是一个时辰,心里也不知想的什么,漫无目的。
这是皇宫里最冷的地方,朕站在冷宫前,望着那红漆大门。
大门上的铜环泛着青色的微光,冷得刺人。
那冷宫里隐约传出歌声来,凄凄切切的。
朕推开门,庭院里满地皆是枯黄的落叶,应是有些天无人打扫了。
脚踩上去,噼噼啪啪的碎,趁着朕的心情,一点一点的开裂。
屋子中央,有一个女子。
素色衣衫,披头散发。
但一双臂却是柔弱无骨,在空中划起道道弧线,姿态美好。
朕在一旁立着,听她口中莺燕。
这是从前荣太妃最爱的曲子,朕竟不知,如今她成了这副模样。
当年盛宠时候的她,容颜靓丽,身形曼妙,尤其一身舞技冠绝后宫。
就连朕,也曾经同她学习过不少。
如今年老色衰,精神恍惚,连干净优雅都做不到。
朕登基以后,确实漏了这个地方,朕的关注度都给了朝堂。
屋门进了一个人来,朕回头时,他一惊,忙给朕跪下磕头。
“王公公?”这人朕前些天见过。
荣太妃忽然“嗷嗷”叫着就扑了过来,在他身后牢牢抱住了他,伸出半个头来用警惕的眼神瞧着朕。
“你们很熟?”朕打量着荣太妃,向王公公道。
“老奴……老奴不敢欺瞒皇上。”他紧伏在地:“自太妃住在这里以来,老奴时不时会过来看看,皇上知道,这冷宫少有人管,若不是如此,荣太妃她怕是……”
他没有再讲下去,但朕自然是明白的。
这地方,便是个丫头也比落魄的主子强上数分。
荣太妃歪着头也打量了朕半晌,又一下跳出来朝朕吼道:“你!别以为本宫不知你那些事!装!你尽管跟本宫装!”
朕缓步朝她走过去,在她面前蹲下:“娘娘知道什么事?”
她又往后急退,跌坐在地上:“你别过来啊!本宫不怕你的!别过来!”
王公公见状,忙过去抱住她,抚着她的头安慰道:“娘娘,没事了,这是当今皇上,从前的公主。”
“公主……阑心……”她口中喃喃地道。
不容易,竟然还记得朕。
“王公公,当初荣太妃,怎么会疯了?”朕问他道。
王公公一边搂着荣太妃,一边应道:“回皇上,先皇病发突然,不过一夜之间,荣妃伤心过度,在宫里晕倒,被宫女发现后,便神志不清了。”
荣太妃寻得一个空隙,跳起来就往朕身上扑。
王公公吓着一跳,一把拉过她:“柔儿,住手!”
“你们认识?”
不但认识,应该还很熟。
他浑身都抖了一抖,腿一软便整个儿又跪倒在朕面前。
“皇上,老奴确实同娘娘认识。”
“嗯,讲。”朕有些听的兴趣,这时间也是打发过去的。
“老奴与柔儿曾是同乡,不仅如此,老奴与柔儿自小便认识,那时老奴与她姨娘相邻,柔儿时常过来玩耍,一来二去,我们便相识了。”
竟还是青梅竹马。
“所以……你喜欢她?”朕瞧得出来,若是寻常关系,怕是没这么上心。
“是。”他的身子又往下扑了扑:“柔儿十六那年,老奴本想同她娘提亲。谁料她娘一心要送柔儿入宫……”
“你入宫来,该不会是……”朕也有点被自己的想法惊到。
“皇上料得没错。”王公公倒是很直接:“老奴入宫确是因为柔儿。”
说着他的面上也流露出一丝苦涩。
“老奴想了很久,只有这个法子,能一直陪在她的身边。”
朕的心里起了不小的震动。
这男人,不仅放弃了新的生活,甚至放弃了男人的身份。
一生一世一个人。
什么样的感情能叫他做到如此。
凭心而论,朕竟也做不到。
朕是一个皇帝,不为江山但为子民。
这是无奈,也是责任。
先帝的遗诏写着朕的名字,便可知他的子嗣之中,已无他可信任之人。
“王公公,你带她走吧。”朕向他道。
他愣住了,待反应过来,那眼中一下盈出了泪花。
“皇上,老奴……”他深深拜下,泣不成声:“老奴谢皇上隆恩!”
“去内务府支取些银子,出去以后,寻个住处,同朕通报一声,朕会派人去给荣太妃医治。”
王公公又是一番抹泪,千恩万谢,才扶着荣太妃出了门。
朕望着他们远去的背影,颇有些感叹。
虽然这日子来得晚了些,但终归来了不是吗?
出来的时候朕发现身后有人。
虽然他刻意隐藏着脚步声,但朕还是发现了。
朕拐进了一片树影后。
他跟了过来,不见朕人,四下里张望。
朕一闪身出来,将他一把按住了,抵在树上。
“是你!”朕看清楚了人:“你跟着朕做什么?!”
小侍卫避开朕的目光,吱唔着道:“臣,臣见皇上独自一人,有些不放心……”
朕放开他,抖了抖衣袖:“往后别再偷偷摸摸,朕今日若带了刀子,你这脖子怕是要留痕了。”
“是,是。”他小声点头道。
“嘘……”朕将手指放在唇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那路上又是走来一个人。
待他走得近了,朕同小侍卫一左一右将他架住了。
今天是什么日子,个个都来跟着朕。
“离陌舟,你又是做什么?”朕沉下脸,硬着声盯着他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