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了一下周围,罗耀祖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中,竟然来到了夏莲租住的小巷。尴尬的挠了挠头,说:“我…我…”
“你在躲避跟踪你的人。” 夏莲打断罗耀祖的话,帮他回答了。
这让罗耀祖更加惊讶了,瞪大了眼睛,“你…你怎么知道的。”
夏莲没有回答,走出角落,径直进了自己租住的小楼。
罗耀祖跟了上去,走进夏莲的房间,一进屋又被吓到了。屋子还有一个男人,那衣服的颜色就是一路跟踪自己的人。
“你好!”
那男人伸出手,看这样子,显然是和夏莲非常熟的。罗耀祖有些犹豫,不知该不该去和他握手。
“你们早就认识,只是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看出了罗耀祖的疑惑,夏莲主动介绍起来。
早就认识,怎么一点印象没有呢?罗耀祖上上下下打量着那男人。
那男人把伸出的手收回来,抓住嘴唇上的胡须,稍微用力那么一扯,胡须竟如贴纸般脱落了,原来是假胡子粘上去的。接着又从裤兜里摸出一副黑框眼镜,戴上去后微笑了下。
这不就是城南麻子街春秋裁缝铺的掌柜吗?“原来是你。”
“是我,章立仁。”章立仁再次向罗耀祖伸出手。
这回罗耀祖没有犹豫,只是还有点想不明白,“你找我直接找就行,怎么还要跟踪?”
章立仁笑了笑,“你在修仁城太显眼了,再说了,我目的是找你的老大。”
罗耀祖警惕了起来,走到那唯一的椅子前坐下,随手拿起桌上的一本书,胡乱翻着,“我是家中独子,我自己就是老大。”
“罗先生,你不必紧张,我救过你们老大的命,说不定他也很想见我呢。”
“我说了我就是老大,我怎么记不起你曾救过我呢?”
“不,你不是老大,你是军师。”章立仁过来把罗耀祖手里拿反了的书,给倒转了身。
知道他在弟兄里的称号叫军师,那肯定是知道很多事的,想必是夏莲告诉他的,又或者是他告诉夏莲的。罗耀祖不再隐藏,厉声问:“找我们老大干嘛?”
“借粮。”
“没粮。”
“有粮。”
“找土匪借粮,你觉得能借得到吗?”
“能不能借到,就看你帮不帮引荐了,后天下午三点,我在抚河布潭码头的榕树下等。”
章立仁说完又把假胡须贴上,取下黑框眼镜,走了。
实在是太意外了,以为自己所做的事神不知鬼不觉,那想到别人却了如指掌。罗耀祖看着清纯的夏莲,觉得这清纯的外表也有可能是假的。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我们和你们一样,都是匪。”
这不可能,如果连夏莲都是土匪的话,那天下岂不是大乱了吗?不过想想,现在确实是天下大乱,北方正在打仗,听说已经快打到南方来了。
“我们都是匪,只不过各自的利益不同。”
“有什么不同?”
“你们是为了个人的利益,我们是为了全国无产阶级的利益。”
“无产阶级是什么我都还没有搞懂,无产阶级的利益那就更加不懂了。”
夏莲笑了笑,还是像上次那样望向窗外,悠悠的说:“无产阶级的利益就是耕者有其田,世上无剥削,无压榨,人人平等。”
罗耀祖若有所悟,又若有所思。
“你以后会明白的,走吧,别在我这里待太久,记住,我们之间的谈话,不能让任何人知道。”
被下了逐客令,罗耀祖也只好离开,路上还在想耕者有其田。
“坐车吗?先生。”一辆黄包车停到了身边。
“坐,去白马村。”这一声招呼,正合罗耀祖的意,还得回白马村找老大商量借粮的事呢。
听到了白马村三个字,车夫认真的打量起罗耀祖,身体轻微发抖起来。
罗耀祖也感觉出了异样,认出了是上次那黄包车夫,笑道:“真是有缘哦,放心,这次我先给钱你。”说着掏出了剩下的散钱,递了二十块过去。
车夫虽然害怕,但还是接过了那钱,他知道这些江湖中人还是比较义气的,只要不坏了他们的事,自己也就会平安。
到了白马村,天色已经完全暗了,走进驼背公的院子,罗耀祖正要去推门,那门却自己打开了,里面的老四吓了一跳。
“怎么又回来了?”
“有要事找老大。”
“老大不在这啊。”
罗耀祖看向屋里,空无一人,又问:“在哪里,快带我去。”
“啥事这么急呀?我还想着去村东白寡妇家呢。”
“你什么时候也爱拈花惹草了。”
“想哪去了,我又不是阿七和木德,他俩倒是进城逛春红院了。我是想去白寡妇家耍钱,那女人厉害得很,算牌能把丁拐三都算得出。”
“是不是人家和你们玩牌时,故意把半个胸脯露出来,让你们神魂颠倒好赢钱啊。”
“那倒不是,你知道我最忌讳这个了,有这种情况我绝对不赌。”
两人边走边聊,走出了白马村,借着月色,走向去城里的路,半道,又拐进一条岔道。
这条道上有好几个村庄,中间有个叫假营村,人口不多,只有五六户人家。不过他们去的不是假营村,而是村后的回头寺。
回头寺,庙名很奇怪,更奇怪的是里面住的不是和尚,而是一近六十岁的老尼。
寺庙不大,只有有一间大堂,连接着五间小房。
老四上前推开寺门。
烛光里那老尼正盘坐在佛像前默念经文,听到了门响,她头也不回,只是声音稍大的说了句:“阿弥陀佛,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师太,打扰了。”
老四放轻脚步,没有走上去,而是把罗耀祖带到后面的一间小房。他们的老大九干狸,正独自躺在一张简陋的小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