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南溟毫不犹豫地说,“疯子就该下地狱。”
“包括我母亲?”邹风眠垂着眼,“她也是个研究者,她为了研究诡异付出了生命,在你眼里,她也是疯子吗?”
南溟一怔,但很快就恢复如常,冷声道:“邹风眠,你知道研究所干了什么。”
“真直接啊。”邹风眠嗤笑一声,“你永远站在道德制高点对别人说教,可你有没有想过,正是你这种非黑即白的思维,害死了多少人?”
“我害死的都是该死的诡异。”南溟寸步不让,“倒是你,手上沾满了无辜者的鲜血。”
“无辜?”邹风眠笑得更加讥讽,“你是说那些滥杀诡异的除诡师?在你眼里,只要是人类就是无辜的?”
“所以......你是不是觉得,我也该死?”
南溟咬牙说完,扯了下嘴角。
这句话让整个走廊都安静了下来。
南溟紧紧攥了一下拳头,还未等他说话。
“我这种既不是人类也不是诡异的混血怪物。”邹风眠抬头看着南溟,眼中闪过自嘲,往前迈出一步拉近两人的距离,“按照你的标准,我就是你一直追杀的东西,不是吗?”
南溟并不是一个喜欢吵架的人,可每次一面对上邹风眠,他就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他盯着邹风眠,一字一顿道:“对,你杀了那么多人,就该死。”
然后,南溟瞳孔一缩。
倒不是邹风眠做了什么,而是他的脑袋里,突然响起了一声尖锐爆鸣。
“啊啊啊啊!宿主亲!”c088都要被他这话给弄疯了,“世界上怎么会有你这么不会说话的人!!!!”
南溟:什么怪叫......
还未来得及多思考到底是什么东西在他脑袋里怪叫。
这边邹风眠就快疯了。
那句话让邹风眠眼中的血色一点点加深,体内的诡异血统在疯狂叫嚣,他突然暴起,一把掐住南溟的脖子,将他狠狠抵在墙上。
走廊里的温度骤降,掌心下的皮肤温热柔软,这种鲜活的触感让他愈发烦躁。
“那你为什么还要来这里?”邹风眠的声音里带着压抑的怒意,手指不自觉地收紧,“为什么还要跟着我进入这个副本?既然我该死,那你现在就动手啊,南溟!”
南溟被掐得脸色发白,呼吸变得急促,但那双眼睛依然看着他,这副模样让邹风眠更加愤怒,他收紧手指,感受着掌下脆弱的生命在微微挣扎。
“你杀不了我,对吗?”邹风眠突然笑了,那笑容里带着一丝病态的扭曲,眼中的血色越来越浓,“就像以前一样,你永远都杀不了我。”
他凑近南溟的耳边,冰冷的呼吸喷洒在对方耳畔,声音里带着显而易见的讥讽:“你连一个诡异都杀不了,还敢说什么正义?”
黑色的气息在他皮肤下疯狂流动,那是诡异血统在躁动。
邹风眠能感觉到体内那股力量在叫嚣,催促他现在就杀了这个男人。
可越是这样,他的手就抖得越厉害,他微微松开了手,指尖在南溟的喉结上轻轻触碰,他笑着说:“你来这里是为了什么?是为了看我笑话吗?还是说,你就喜欢用这种恶心的眼神看着我?”
走廊里的温度估计都零下了,两人呼吸之间都能吐出白气,邹风眠的指尖泛起诡异的黑色,他体内的诡异血统在疯狂叫嚣,叫他现在就杀了这个男人,彻底了结这段纠缠。
可他的手指却在微微发抖。明明恨不得掐死对方,可手上的力道却一直控制在不会致命的程度。
这种矛盾让他更加烦躁,眼中的血色愈发浓郁。
“南溟,你说,如果我现在就掐断你的脖子,你会后悔来这里吗?”邹风眠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他自己都没察觉的颤抖,缓缓松开手,“还是说,你根本不在乎?”
被松开后的南溟剧烈咳嗽了两声,喉咙火辣辣地疼,他缓了几秒,心中的愤怒似乎被激化了,抬起通红的眼睛看向邹风眠,声音嘶哑:“来这里是我做过最后悔的决定。”
邹风眠最后的理智被彻底击碎,体内的诡异血统完全暴走,黑色的气息在他皮肤下疯狂涌动,眯起眼睛:“后悔?那我就让你更后悔。”
他猛地凑近,尖锐的牙齿毫不留情地咬上南溟的脖子。
血液从伤口流出,邹风眠却像是着了魔一般,伸出舌尖轻轻舔舐着伤口。
南溟吃痛地闷哼一声。
舌尖描绘着伤口的形状。
湿滑的触感让他只觉得恶心。
向来高傲冷漠的人,此刻就像是一头发狂的野兽,不说话,但是加重了啃咬的力度,却又在南溟痛得发抖时放轻动作。
介于撕咬与亲吻之间的动作,染红了两人的衣领。
空气都在凝霜,但两人相贴的地方却烫得惊人。
邹风眠的记忆,从透明实验箱开始。
那个两米见方的透明实验箱,是他降生的地方,也是他最初的囚笼。
箱体由特殊材料制成,能够承受诡异之力的冲击,四壁遍布着密密麻麻的监测设备。
他还记得自己最早的记忆,冰冷的白光和永不停歇的仪器轰鸣。
研究人员称这个箱子为“孵化室”,在他们眼中,邹风眠不过是一个精心培育的“人形兵器”。
“为了世界和平”
“为了人类的未来”
“为了创造能够对抗诡异的完美武器”
这些说辞,就是他被制造出来的理由。
他的母亲是这个项目的主要研究员,而他的父亲则是一个被捕获的A级诡异。
两个物种的结合并非出于爱情,而是一场精心设计的实验。
研究人员希望能够创造出既有人类的理性,又具备诡异力量的完美混血儿。
从出生起,邹风眠就被当做一个样本。
每天都有无数的针头刺入他的皮肤,收集血液样本、组织样本。
研究员们要研究他体内人类与诡异的血统比例,要测试他对诡异之力的掌控程度。
他们给他注射各种药剂,记录他的反应。
有时是为了刺激他体内的诡异之力,有时是为了抑制那股力量。
每一次实验都伴随着剧烈的疼痛,但他从小就学会了不哭不闹。
因为任何情绪波动都会被记录在案,成为研究数据的一部分。
五年。
整整五年的时间里,他就像一只被困在玻璃缸里的小白鼠,被迫接受着一次又一次的实验。
研究人员从不把他当做一个孩子,而是一个需要时刻监控的“潜在威胁”。
即便是他的母亲,在大多数时候也只是站在箱子外面,戴着口罩和防护镜,冷静地记录着数据。
只有在深夜,当其他研究员都离开后,她才会摘下防护装备,隔着玻璃轻轻抚摸箱壁。
但她眼中的温柔总是夹杂着一丝愧疚和恐惧。
邹风眠很快就明白了,他的出生本身就是一个错误。
他既不是一个正常的孩子,也不是一个合格的实验品。
他的存在是那些疯狂科学家一厢情愿的产物,妄图通过制造出更多的他,来实现所谓的世界和平。
每当他因为疼痛或者孤独而哭泣时,体内的诡异之力就会不受控制地涌现。
黑色的气息会在他苍白的皮肤下游走,让监测仪器发出刺耳的警报。
研究人员会兴奋地记录数据,仿佛这就是他们想要的“突破”。
研究员们都以为邹风眠的母亲只是个冷酷的科学家,殊不知她每晚都在暗处流泪。
那些深夜里,她站在“实验体A”的囚室外,一遍遍地道歉,恳求这个强大的诡异帮她救出他们的孩子。
“我知道你恨我,但他是无辜的。”她隔着特制的玻璃,看着那个始终沉默的黑影,“他还那么小,却要承受这样非人的折磨.....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
诡异从未回应,但他记得这个女人的气味。
他们孩子身上就带着相似的味道。
五年里,他能感觉到那个孩子的存在,他也知道,那个瘦小的生命在透明箱子里挣扎,继承了自己的诡异之力,也继承了无尽的痛苦。
行动在那个深夜。
母亲偷走了最高权限卡,关闭了大部分监控设备。
当她站在邹风眠的囚笼前时,泪水模糊了她的视线。
“妈妈?”邹风眠蜷缩在角落,怯生生地喊着。
警报声在这时响起。
红色的警示灯将整个实验室染成血色,母亲手忙脚乱地打开箱体,将瘦小的儿子抱进怀里。
这是五年来,邹风眠第一次真正感受到母亲的温度。
高大的黑影无声地出现在他们身后。
邹风眠从未如此近距离地看过自己的父亲,那个被称为“实验体A”的诡异。
黑雾般的身形中隐约能看见一张轮廓分明的脸。
研究所的守卫们集合着,武装人员在走廊上奔跑着,密集的脚步声如同死亡的倒计时。
子弹划破空气,火光在黑暗中绽放。
父亲挡在母子二人前面,强大的诡异之力撕碎了一切阻碍。
冲上来的守卫被黑雾吞噬,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就死了。
但他们还是低估了研究所的防御系统。
在即将逃出大门的那一刻,刺目的白光突然亮起。
那是专门用来对付诡异的净化装置,能将任何诡异之力都净化成虚无。
邹风眠的父亲在光芒中发出痛苦的嘶吼。
强大的诡异第一次展现出了脆弱的一面,黑雾般的身躯逐渐被撕碎。
“带他走!”父亲第一次开口,声音沙哑急切。
母亲紧紧抱着邹风眠,转身就要冲向黑暗处。
但更多的净化器亮起,她知道,邹风眠体内的诡异血统会让他承受不住这样强烈的圣光。
于是她毫不犹豫地用身体挡在儿子面前。
刺目的光芒灼伤了她的皮肤,但她始终没有松开抱着儿子的手。
“活下去.....”她的声音越来越微弱,“记住.....你不是怪物,你是我们的孩子.....”
五岁的孩子第一次得到了父母的爱,却又在同一刻,永远失去了它。
那一夜,研究所的地面染满了血迹。
邹风眠跪在母亲的尸体旁,小脸上沾满泪水和血迹。
这是他第一次在实验箱外哭,体内的诡异之力在这一刻完全觉醒。
黑色雾气将周围的一切都撕碎。
曾经折磨过他的研究员们终于得到了一直想要的结果,一个比A级诡异还强的存在,一个完美控制诡异之力的“人形兵器”。
只是他们没想到,第一个尝到这种力量的,会是他们自己。
而邹风眠,第一次遇到南溟的时候,是那段流浪时发生的事。
一个阳光明媚的中午,四岁的南溟趁着父母上班,从一楼窗户爬出来,托着自己的小书包,蹦蹦跳跳地来到小区的游乐场。
这是他每天最心心念念、满怀期待的时刻,他刚要爬上滑梯,却看见滑道底下的洞里像藏着个什么东西。
南溟赶忙蹲下身,小脑袋歪向一侧,眼睛紧紧盯着里面瞧。
洞口黑黢黢的,不过他还是勉强能看见一团黑色的东西蜷缩在最里头。
“谁在里面呀?”南溟满是好奇奶声奶气的问着。
回应他的,是一声若有若无的“喵”。
这声猫叫可把南溟给弄愣住了,他在电视里瞧见过野猫,可却从没见过真猫。
四岁孩子的脑子根本想不了太多事,他蹲在滑梯入口,小手伸进书包,掏出里面的面包:“是小猫咪吗?饿不饿呀?我这儿有吃的哦,巧克力面包,嘿嘿。”
又是一声“喵”传了出来,这次的声音更微弱了,就好像是故意把嗓子压低了似的。
南溟把面包轻轻推进:“别害怕,我不进去,你自己拿了吃吧。”
面包稳稳地停在了洞口,没一会儿,一只苍白的手从黑暗的阴影里伸了出来,一下子就抓走了面包。
好家伙,这哪里是猫爪子啊,那分明是个小孩的手。
南溟吓得往后退了好几步,一屁股摔倒在地,声音都带了哭腔:“你、你不是猫!”
“喵。”洞里传来的声音还是一声猫叫,可就跟在说“我就是猫,你别管”一样。
“你是人对不对?”南溟也不管身上脏不脏,蹲下朝里面看,眼睛睁得溜圆,满是好奇地问,“为什么要躲在这里学猫叫呀?”
洞里沉默了好一会儿,才传来一个小男孩的声音:“因为要是说自己是人,你就会害怕了。”
“为什么要害怕呀?”南溟眨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一脸懵懂,“坏人是不会学猫叫骗面包吃的,我的巧克力面包好吃吗?”
这话可把洞里的人给逗乐了,传来了一阵笑声。
“你叫什么名字呀?”南溟兴致勃勃,继续追问,“我叫南溟,就住在这个小区。”
那人没回答。
南溟小声又问:“那你为什么要躲在滑梯里呢?是怕太阳吗?”
“嗯。”邹风眠往里面缩了缩,声音也跟着小了些。
南溟蹲在洞口,心里痒痒的,可又完全不敢往里钻:“那你是吸血鬼吗?我在电视里看过,吸血鬼都怕太阳的。”
邹风眠没有吭声,不过南溟瞧见那团黑色的东西动了动,好像是在点头默认。
“太好了!”南溟兴奋得眼睛都亮了起来,声音都不自觉地拔高了,“我还是第一次见到真的吸血鬼呢!不过你放心,我肯定不会告诉别人的。”
说着,他又麻溜地从口袋里掏出一块面包:“你还要吗?这是妈妈给我的,可好吃啦。”
面包再次被推进,很快就被那只手拿走了。
南溟隐隐约约听见细微的咀嚼声,还有一声轻得几乎听不见的“谢谢”。
从那天起,邹风眠每天都会在滑梯洞里等着南溟。
第二天午后,南溟又来了。
他的书包鼓鼓的,里面装满了零食,蹲在洞口,兴高采烈地说着幼儿园里的事,说老师表扬他画画画得好,还把他的向日葵贴在了教室里。
“你要看我的画吗?”南溟掏出画纸,“我画的是太阳,不过你不喜欢太阳对不对?那我明天画月亮给你看。”
邹风眠安静地听着,时不时轻声应一声“喵”。
这声猫叫早就骗不了人了,但南溟还是会咯咯笑,说他学得真像。
第三天下了一场大雨,雨珠噼里啪啦地砸在滑梯的遮阳棚上。
南溟撑着黄色的小雨伞来了,雨水打湿了他的裤脚,但他好像一点都不在意。
“你会不会冷啊?”他把自己最喜欢的毯子塞进洞里,那是一条蓝色的小毯子,上面绣着星星,“这个给你盖着,妈妈说下雨天要盖毯子,不然会感冒的。”
邹风眠想说自己不会感冒,但看着那条满是体温的毯子,他还是默默地将它裹在身上。
第四天,南溟带来了一本童话书。
他坐在洞口,把书举得高高的,生怕邹风眠看不见里面的插图。
那是一本讲睡美人的故事,南溟小小的手指顺着文字一个字一个字地念。
“睡美人被诅咒了,只有王子的亲吻才能让她醒来。”南溟突然停下,认真地问,“你也是被诅咒了才不能见阳光的吗?要不要我亲亲你?说不定就能解除诅咒了。”
听到这话,邹风眠忍不住笑了。
这是他逃出研究所后,第一次真心实意地笑。
第五天,阴云密布,整个小区都笼罩在一种异样的气氛中。
邹风眠能感觉到空气中那股诡异的气息。
他知道该离开了,这种程度的诡异虽然不足以威胁到他,但会伤害到无辜的人。
可是每当想到那个每天都会带着食物来找他说话的小男孩,他就舍不得走。
果然,那天晚上,诡异袭击了小区。
黑色的雾气在楼栋间蔓延,凄厉的尖叫声此起彼伏。
邹风眠躲在滑梯洞里,听着人们的哭喊和求救,他闭上眼睛,告诉自己不要管,这不关他的事。
直到南溟家传来的尖叫。
那是男人和女人的声音,伴随着家具倒塌的声响。
“快跑!南溟!从窗户跳下去!”这是南溟父亲的声音。
然后是母亲的哭喊:“南溟!快跑!别回头!”
邹风眠死死攥着那条蓝色的小毯子。
他知道,南溟的父母在用生命为儿子争取逃跑的时间。
没过多久,他听见急促的脚步声。
南溟跌跌撞撞地跑到游乐场,本能地钻进那个每天都会来的滑梯洞里。
他的衣服和脸上都是血,但那不是他的血。
南溟死死咬着嘴唇,不敢发出一点声音,但眼泪止不住地流。
四岁的孩子蜷缩在角落,浑身发抖,就像曾经被关在实验箱里的邹风眠。
黑雾越来越近,诡异森冷的气息笼罩在滑梯周围。
那个可怖的存在,发现了这个小小的避难所。
就在诡异的爪子即将抓住南溟的瞬间,邹风眠突然出现挡在了前面。
“不许碰他。”
邹风眠说。
“嗯?”黑影发出嘶哑的笑声,“你也是诡异?不,你身上有人类的气息。”
邹风眠没有说话,诡异之力在这一刻苏醒,黑色的雾气从他皮肤下涌出。
“混血儿?”黑影晃动着,发出兴奋的声响,“真是稀有的存在,你不属于人类,也不属于我们,这样的你,为什么要保护一个人类的孩子?”
“滚。”邹风眠冷声道,眼中泛起血色,“否则我会让你后悔。”
空气在瞬间降至冰点,连黑雾都开始凝结。
那个诡异似乎感受到了邹风眠身上那股远超自己的力量,犹豫片刻后,终于退去了。
当邹风眠回头看向滑梯洞时,南溟正怔怔地望着他,天真的眼睛里没有恐惧,没有厌恶,只有惊讶,他哭的都开始打嗝了:“原来,原来,嗝,你长这个样子,比我想象的要好看。”
邹风眠不说话,只是蹲下身,轻轻擦去他脸上的泪水和血迹。
“你救了我。”南溟突然扑进他怀里,小手紧紧抱着他的脖子,“你不是吸血鬼,你是天使,是奥特曼,是来保护我的。”
邹风眠浑身一僵。
母亲临终前的话回响在耳边:“你不是怪物,你是我们的孩子。”
“我带你走。”他轻声说,把那条蓝色的小毯子裹在南溟身上,“我会保护你,永远都不会让你受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