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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菱思索了一下,“我知道了,不是单纯的地力问题。用粪便对地力有一些用,但治标不治本。”

因为土地缺少的是氮和钾,这些谢菱跟石华说了他也听不懂,所以索性没说,只说道:“我过几天会给你法子,你可以先告诉庄户们,施用一些粪便。”

石华点点头,赶紧走了,迫不及待想去传播这个消息。

作为一个司农,他是最希望庄户提高粮食产量的人了。

没过几日,朝廷的判决下来了

冯家司家的人全部押去常守军屯,秋后问斩。

至于产业家财,当然是悉数充公。

不过顾危可不想将这么多香饽饽全部便宜公家。

使了一些小手段,将冯家司家的产业削减了四分之三,只报上去四分之一。

反正有高存意这么个户部天才在,做假账本之类的,实在是信手拈来。

至于那四分之三的产业,则被谢菱低价收购,记在了自己名下。

第二日,顾危奉命押送冯家和司家的人去常守军屯。

顾危对这个常守军屯实在没有好印象。

因为他们刚来岭南的时候,常守军屯的士兵假借另一个军屯的名义作恶,正好被他逮到。

常守军屯的首领估计是个棘手的。

顾危带上了谢菱,吴大强,高存意和徐行之同行。

岭南常守军屯。

说是军屯,其实是一座城池,本名叫常守城,只是实行的是军屯管理。

几千个营帐驻扎在平坦的地面上,远远望去仿佛一个个鼓起的大包,此时太阳热烈,士兵们正在吃午饭,一个个蹲在营帐边,三五成群。

远处的犯人们在储运河沙,累得直不起腰,再远一些,是犯人们住的低矮木房,密集拥挤。

主帅营帐内,常守军屯的主帅王守义望着朝廷传来的文书,两道剑眉狠狠皱在一起。

他有一张可以称作儒雅随和的脸,脸型稍长,鼻梁高挺,深敛的内双透露出了几分狠厉,让人知道他不是简单的角色。

“呵,这周时璟真厉害啊,来思南县半个月,就将冯家,司家两个地头蛇连根拔起了。”

一旁站着的文士点点头,“确实是个人物,我们必须小心应付。而且之前派出去祸乱常宁军屯的那几个士兵,前几日回来说他们遇到了思南县的县令.......”

王守义眯眼,眼里露出一抹冷光,“被发现了?”

文士点点头,叹了口气,“那县令是个机智的。发现了那几个士兵是我们常守军屯的人。”

王守义气得将文书拍在书案上,狠狠怒骂道:“废物!”

文士弯腰,恭敬道:“将军不气,下官倒是有一计.......”

————

顾危他们早晨出发,下午便抵达了常守军屯。

岭南有三个县城,思南,灵山,永安。

两个军屯,常守军屯,常宁军屯。

其中三个县城离得很远,只有常守军屯离思南县最近。

但常守军屯的版图比思南县小得多,思南县是岭南最大的城池,幅员辽阔,有山有海,还挨着南诏国沧澜州,地理位置可以说是最好的。

此刻顾危他们正站在军屯的入口处,听着远处士兵训练的整齐口号,排山倒海,一声高过一声。

谢菱往远处看了看,“这常守军屯的兵还挺多。”

徐行之点头,“常守军屯和常宁军屯几乎占据了北江南边的全部兵力,若是和云秦国或者南诏国发生冲突,都是从这两个军屯调兵。”

谢菱看了一眼顾危:“那这个军屯主帅岂不是有一定能力?会不会认识顾危?”

顾危摇头,“应该不会,我之前在漠北天天待校场练兵,很少出去交际,回上京也是皇宫宫宴露个脸就走。如若真的认识.......”

顾危说到这里,话音压低。

众人便都懂了。

若是真的认出来,只能先下手为强。

将士犯人加在一起快一千人,站在军屯入口乌泱泱一片,还是挺明显的,常守军屯的士兵们探头探脑的往外看。

吴大强带领的士兵全都挺直了腰板,不骄不躁,目视前方,气质上首先就赢了。

不知等了多久,王守义才姗姗来迟,身后跟了一个瘦高瘦高的文士。

他身穿轻甲,张开双手,径直朝吴大强走过去,一把将吴大强揽住后,哈哈大笑:“周县令,不好意思,让你久等了,实在是最近事情太多了,前不久朝廷又下发来一批流放犯人,唉,眼下你又送来一批,我真是.......”

吴大强一脸懵逼,将王守义推开,指着顾危道:“王将军,你怕是认错了,那才是周大人。”

王守义愣了一下,才将目光放在一旁的矜贵青年身上。

他干笑,“呵,呵呵,是我有眼无珠了。没想到周县令竟然这么年轻,真是英雄出少年啊!”

顾危轻笑了一下,“无碍。”

接着往后指了一下,“我身后是冯家和司家的犯人,就麻烦你带走好生管教了。我们先走了。”

王守义拽住顾危袖子,“同为袍泽,怎么刚来就走呢,快进坐坐。我们常守军屯别的没有,就是热情好客。”

顾危想到谢菱炼盐需要原盐,略微思索了一下,跟着王守义走了进去。

谢菱他们跟在后面。

至于吴大强带来的士兵,王守义喊了一个千夫长去招待,将他们安置在常守军屯的军营里。

顾危刚和王守义走了两步,就往后退,退到了谢菱身边,眼里略有几分歉意,“在下还是更喜欢和夫人一起走,王将军见谅了。”

王守义掩住眼里的鄙夷,心想男子汉大丈夫竟然如此看重一个女人,看来也是一个绣花枕头,嘴上笑道:“县令和夫人真是恩爱,羡煞旁人。”

没走几步,前面出现了一个大大的刑罚台。

台上三个士兵正躺在长椅上被打板子,浑身血肉模糊,台下不少士兵在观看。

王守义忙说:“赶紧走,免得吓到你们。”

可偏不随他愿,一个高壮的士兵跑过来,拱手道:“将军,前不久逃出来玩耍的这三个小兵已惩罚结束,是丢出去,还是扔进犯人堆里?”

王守义叹了一口气,“没看见我在招待贵客吗?没眼力见的东西,丢出去丢出去,我常守军屯军令如山,必须让这些士兵和犯人知道!”

谢菱随便看了一眼,一下就认出了躺着的那三个士兵,正是他们刚来岭南时撞上的那三个士兵。

她心里冷笑了一下,想这王守义真是个老狐狸。

当着他们的面处置,以为他们会信吗?

王守义自然也知道顾危他们不一定信,但他只需要一个表态。

走了几步,远远的看见了犯人的吆喝声。

众人往远处看去,一个个百夫长手持长鞭站在一旁,呵斥着正在搬运泥沙的犯人,一言不合,鞭子便打了下去,犯人的惨叫声接连响起。

马上要到秋季了,犯人现在的任务是搬运泥沙,加固城池。

这些犯人有流放来的,有岭南本地的。

若是顾危他们顺利流放到了岭南,估计就要被下放到这里当苦力。

而冯家和司家的人,已经被几个头目领去了那边的犯人所在地,马上给他们安排活计,一刻也不让闲下来,只等明年秋后问斩。

两家人这些年惹下这么多事,在里面的仇人估计也不少,进去肯定不会很好受。

王守义将顾危他们带去了自己营帐外面的小亭子,就安排了一碟花生米,一壶酒,有几分内疚的说:“为了养这么多兵,我们常守军屯实在没钱啊,委屈各位将就一下了。”

他是真抠。

那么多人,就安排那么点吃的,塞牙缝都不够。

顾危等人识相的没吃,主要是在这里也毫无吃东西的食欲。

谢菱看了看常守军屯的卫生,心里一直反胃。

军屯全是男人,没什么卫生概念,虽然设立得有茅厕,但小解啥的,都是就地解决。

天儿又热,被太阳一蒸,整个军屯都是尿骚味,再加上茅厕里的粪便发酵的味道,还有士兵的臭汗,简直熏得人喘不上气来。

谢菱憋着气,心想回去就整治一下思南县的军营。

思南县的军营比常守军屯要好一点,但是也好不到哪里去,细闻之下还是有异味的。

基建!必须基建!

王守义一直在吹牛,那张容长脸上满是得意,说着竖着,举起一杯酒,往北边拱了拱,“各位应该都知道顾危将军吧?”

顾危挑眉,“知道,怎么了?”

谢菱等人突然全部看向他,静静等待他的下一句话。

王守义见这么多人目光灼灼的望着自己,笑了一下,大言不惭的说:“我曾经也在漠北当过兵。漠北一到冬天,冷得人骨头都是疼的,雪下得特别大,路都走不了。我们那时候训练可累了,动不动就是绕山跑圈,哪像现在的士兵这么轻松?偏偏这样他们还喊累!

惊才绝艳的顾危将军你们都知道吧!实不相瞒,我曾经是他的副将!当初将军为了保护我们,提前将我们这些亲信给遣散了。没想到没过几年,他果然.......”

王守义说道到这里,还象征性的垂下了眼,很伤心的样子。

顾危死死扣住虎口才憋住笑,问道:“哦.......我也崇拜顾危将军,你还记得他长什么样子吗?”

王守义上下打量了顾危一眼,淡淡道:“顾危将军人中龙凤,自然是长得高大威猛,和你这种弱不禁风的公子哥不一样。”

顾危点点头:“确实确实。”

王守义身后站着的士兵全都一脸崇拜的看着他,估计他平日没少拿这个来吹牛炫耀。

徐行之,谢菱,高存意还好,能憋住笑,面不改色的听着王守义吹他和顾危南征北战的经历,什么战场上替顾危挡刀,一人抵挡千军,顾危和他是结拜兄弟之类的话。

吴大强实在是憋不住了,径直跑远,去那边狂笑去了。

高存意忙遮掩道:“人有三急,吴副将许是有点急事。”

看来不论朝廷怎么抹黑压低顾危,还是改变不了一个事实。

顾危已经成为北江将士心中对于英雄的最大定义。

他是每一个北江将士心中,近乎神的存在。

寒暄够了,顾危开门见山,问:“王将军,记得思南和常守的盐厂是有你管吧?我想去看看思南的盐场。”

王守义脸色一下就冷了下来,语气也很不好,皮笑肉不笑的说:“好端端的,看什么盐场呢?县令累了就回去好生休息,来人!送客。”

顾危眯了眯眼,果然有猫腻。

思南县的盐场由常守军屯管理,上任县令估计是不敢说什么,所以直接放任王守义管理,一点也不插手。

岭南天高皇帝远的,顾危不信王守义不会中饱私囊,贩卖私盐。

朝廷每年要求的盐量是八千石,王守义这军屯里那么多犯人,相当于白捡的盐工,还不用付工钱,盐量定然不止八千石。

那些多余的,自然是被他私自贩卖出去了。

王守义说着,也不装了,招呼上一边的士兵直接过来动手赶人。

顾危的目的也不是看盐场,只是想试探一下王守义的口风,站起身就带着众人离开了。

快要走出军屯的时候,王守义眼神冷厉,拍了拍顾危肩膀,“年轻人你要知道,有些东西碰得,有些东西碰不得,我和冯司那种土世家可不一样。”

这句话就是赤裸裸的威胁了。

顾危神色未变,淡声道:“站得高,摔得远,王将军小心。”

话音落,踹了一颗小石子到王守义脚下,王守义一时不慎,真摔了一下,两只手撑在地上才没摔个狗吃屎。

他恶狠狠抬头,瞪着顾危。

顾危双手环胸,歪了歪脑袋,居高临下的说:“我就说吧。”

王守义爬起来,啐了一口唾沫,正要说话,一个士兵急匆匆跑过来,大声说:

“将军,将军!打起来了!我们军屯的和县令带来的士兵打起来了!”

王守义瞪了顾危一眼,冷笑:“县令大人,你带的士兵真有本事啊,来别人的地盘上都敢撒野,走,去看看!”

顾危等人也赶紧往军营那边走。

转眼一看,吴大强竟然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