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璎珞入城之时,顾渊谋反遇刺的消息便已经传遍整个汴京。
虎翼军留了不少兵马在城北御道上,见这位帝姬现身,便有军将主动上前,将手中消息全部说与这位帝姬。
初听这一消息,赵璎珞也只觉天崩地裂,险些从马上摔了下去。可待这位一度掌管大宋内卫的天家帝姬缓过神来,细细思量,也开始觉察其背后有隐隐不对!
无论是谁,散布出此等消息,定然是想要搅乱局势,方便他们乱中取胜。想通此处关节,这位帝姬也强压着亲自前往虎穴寻个切实消息的冲动,带她那零落两百余骑直闯宫门,方才赶上了这场夺宫之变。
文德殿前,此时依然两有排禁军戍守。
他们人数不多,也没有装备弩箭,排着稀疏的阵列举起长枪戒备!却哪里能料想得到,这重重宫禁中,居然会有成规模的骑军闯入进来?
领军的副指挥使跟着秦相公入内,至今未归;暂代掌军的都头这时候只能鼓着一口气下令:“收拢阵型,枪阵——守!”
他的第一反应是那所谓叛臣乱党的骑军杀将了进来——可自己这寥寥百人,列起一个四排纵深的密集阵列便连殿前台阶都遮护不住,如何还能拦得住这大队乱军骑马冲突?
可随着骑军迫近,传来的那个清越女声却是他所熟悉的……
错愕之间,两百多骑在雨中扑面而来,却没有冲阵,一众骑军在枪阵前齐齐止步,当先一员女将出阵,冲他亮出剑锋:“认得我么!”
她问。
“殿帅!”这位禁军都头看清来人,当即躬身拱手行礼,大声应道,“殿前侍卫步军,左三营都头燕小乙,见过殿帅!”
到了此时,他这位燕都头总算是松了口气!
这半日惊变,消息满天乱飞,他作为宫内禁军,位于风暴中心,却根本来不及细想!只怕是想也想不明白,之前种种不过是浑浑噩噩跟着上官军令行事,可文德殿中发生的一切处处都透着诡异与不正常!
暂代领军的这个都头心思活络,哪里还不知自己怕是卷入一场天变之中!便更是不敢轻举妄动,只谨守在此,并且期盼殿中众人忘了自己才好!
幸好有赵璎珞领兵回返,让他总算是能长舒一口气,哪怕是天塌下来,好歹有这位帝姬顶着嘛。
赵璎珞见眼前禁军也没有动手的打算与准备,便在阶前下马,继续盘问这位都头:“官家何在?尔等在此,是依谁的令而行?”
燕小乙听到,没有丝毫犹豫,拱手以对:“好叫殿帅知道,我们是奉钱副指挥使将令在此把手,说是……说是殿上相公们与官家议事,不让我们放一人入殿。”
他略微一顿,又补一句:“只是……官家、李相公、赵相公大约在小半个时辰前便相继被一群不认识的甲士拖了出来,我们未得军令,也未敢妄动……”
“知道了!”
赵璎珞不待她说完,心里已然明白大半,知道怕是那位秦相公动了手,要奉那从五国城里回来的父亲上位,而且看样子已经成了!
一时间,这位天家帝姬手握着手中长剑,却平生以来第一次不知该剑锋何向……
“殿帅!”张伯奋眼见到她的犹豫,果断分开众人,上前进言,“如今朝中宫中皆是纷乱!官家、顾侯生死未知!咱们已无从犹豫,当先上殿止住这乱局再等各方确切消息!无论殿帅今后作何选择,总归先将这宫城拿住方才是正理!”
他说到这,又压低了声音,补了一句:“若是……真有什么万一,末将愿随殿帅一战!”
而他的话音刚落,身边原本恭谨待命的燕小乙便披着一身甲胄单膝跪地,中气十足地大声喝道:“——末将但凭殿帅调遣!”
至此,这位天家帝姬也不再犹豫,她一把扯下已被水浸透的碍事披风,提起长剑,领着自己那二百多亲卫、还有殿前百余禁军,杀气腾腾地快步登上文德殿。
……
文德殿中,秦桧此时已稳住心神。
他望着顺德帝姬带兵上前,抬手制住身旁亲随。
他虽是文臣,却多少也知道,禁军在赵璎珞面前根本不稳,就凭着他手中这些死士,哪里是赵璎珞带来的百战精兵对手——如今还是将这位十九帝姬说动,无论如何,不能让她领着这城中左右时局的力量,倒转过来对付自己!
可须臾之间,那位殿帅便已率兵闯入进来,她浑身已然淋透,可眼中愤怒的火焰,却仿佛要将他这位秦相公直接烧穿!
“赵……殿帅何以至此?披甲持刃、带兵上殿,在你父皇和满朝相公们面前莽撞行事,又成何体统!”秦桧犹豫一下,终于还是站在台阶之上,颤颤巍巍地替在场群臣,也是替那位道君皇帝,开口问道。
可赵璎珞却根本没理会他这一套言语挤兑,这位帝姬直接扬起长剑,指向秦桧,云纹钢的剑刃之上,还淌着残存的雨滴:“成何体统?”
她冷冷言道,言辞间全是讥讽之意:“本宫偏是这般行事!秦相公怕是不知,我这仗剑御前,疯癫叛逆的样子——七岁那年,御座上那位便已见过了!”
说完,她又侧过脸去,向着身后紧跟着的张伯奋与燕小乙令道:“封锁宫禁!再有靠近文德殿者,不用回报,格杀勿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