及至午时,早已等得不耐烦的间军司缇骑在大雨中忽然发难!
他们本就是军中遴选出的精锐,装备精良,得令之后当即刀盾当前、步槊在后,向金军据点突入。那些潜入城中刺客不过寥寥三四副甲胄,劲弩十张,一举一动全然在他们掌握之中,根本没有半点逃窜可能,一场短促突击,干净利落将两队人马全部了结了个干净……
而这样大的动作,自然瞬息间便被秦桧留在宫外人马探得,继而传入宫中。
此时的文德殿,无论道君皇帝还是秦桧,神经都已紧绷到了极处!
听闻间军司展开进攻,这位刚刚依靠宫变上位的秦相公则是丝毫不带犹豫,果决下令动手——他此时手中武力着实有限,自己最为亲信的不过是二百死士,其中一半领着投向他这一系大约三百多禁军不能动。剩下力量,也就是各家凑出来的家仆随卫,总共五、六百人直扑“虎穴”!
唯一指望,便是散布的流言能起到作用,如滚雪球那般裹挟城中还在茫然观望的禁军!让他们对着困守虎穴的顾渊残党落井下石。
恰在此时,来自“虎穴”那边切实的消息也终于传了过来。那莫名钻出的一箭,无论是谁射出,反正切切实实重创了顾渊!据说周围医馆药铺有名的外伤大夫全被顾渊的亲随请了过去,出来抓药的药童说只见里面一片混乱,那中箭之人更是已经昏死过去!
顾渊一系群龙无首,困兽犹斗,却正好给了他们谋取大义的翻盘之机!
秦桧接到这个消息,只觉手脚都在发抖!
他此时已顾不上管御阶上的道君皇帝,冲着手下发号施令:“去——速去!将消息通告赵子彦!问他究竟到了城中哪里,着他速速进兵!也告诉姚友仲,不管他之前如何想的,只要他兵攻虎穴,围剿叛党!将来本相保举他——执掌殿前司!”
而后,他方才缓过一口气,回过身来,向赵佶行了一礼,收敛心绪,语气间也恭谨了一些:“官家……请在此稍坐!臣等定替官家除顾渊那等肘腋之患!”
可,他话音还未落下,便听到外面一员内侍扯着尖利的嗓音蹒跚冲过来,那内侍身边还跟着一员禁军甲士,二人满脸是血,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就在门口,也顾不得什么礼法尊卑,高声急报:“——秦相公!不好了!官家……啊不,废帝赵构被茂德帝姬带人劫走了!”
“什么?”文德殿中一众朝臣,对于这样一场突如其来的急报也都只觉震惊!
谁也没想到,一直以来保持着中立,甚至对他们行事呈现出某种程度默许支持态度的皇城司,居然在这等关键时刻突然倒戈发难!
皇城司名下,可是有大约百余精悍甲士,在如今这动荡的宫城内算是一股不大不小的力量!翻盘自然是不太可能,但护着赵构突出宫去,让有心人得以拿着大做文章又却并非不可能!
赵佶听到这消息,也坐不住了,他皱着眉头:“茂德?她劫走老九究竟要做什么!”
可自他以下,一众刚刚篡夺了权力的朝臣,纷纷扰扰议论半天竟也拿不出一个主意来。
最后,还是秦桧先稳住心神,猛一扬手,镇住在场一众臣僚:“都不要乱!没有了顾渊,一个废帝、一个帝姬、最多不过一两百人马,掀不起什么浪来!只要咱们稳住这一日,剿灭城中顾渊余党,便是木已成舟!
——到时候无论岳飞、韩世忠,还是十九帝姬却也不敢轻易再起争端!”
他略一停顿,狠厉的目光则扫向朝堂众人:“咱们这里留下三百人马护卫便已足够!谁府中还有多余人手,这时候了,都不要再藏着掖着,全部派到顾渊那边去!”
然而,大殿之内,却是无人回应他的号召。
或许——也根本来不及回应了!
文德殿外,再度传来大队甲士奔驰的声响!那些甲叶铿锵、兵刃碰撞的声音一时之间甚至压过大雨坠地的嘈嘈切切。
秦桧略一皱眉,望向殿中随他而来的一位禁军军将:“大队兵马不是已令前往顾渊处捉拿叛党了么,如何还有大队甲士在往此处调动?”
可那军将,不过是禁军中一副指挥使级别人物,这时也只哭丧着脸解释着:“秦相公,末将手中就那么三百来兵,已全被你安排得明明白白,剩下兵马何来,末将也着实不知啊……”
而仿佛是为了回答他们的疑惑一样,一个清越女子之声渐渐压过雨落之声传来:“——殿前司麾下各军,各自回岗!封锁宫禁,无我帅令,不许一人进出!”
秦桧与那副指挥使对视一眼,如何还不明白。
“是顺德帝姬!”
他几乎是本能地望向御阶上的道君皇帝,脑海中一时盘算无数。最激烈的一个对策甚至都想要以兵刃要挟这位帝姬的父皇,让她交出军权。可转念间便放弃了——
那位帝姬,同样是东平府的从龙之臣!
如今赵构已不知所踪,他们便失去了要挟的筹码。以她的身份、她在禁军中的声望,只靠自己笼络过来的这几百甲士,还真未必能与之硬碰硬一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