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楼,场地中央。
近处,殷宁抱着盛浮的躯体,一遍遍地拂去他面庞上的血迹,无法接受这样的结局。
“不会有事的……不会的……我现在送你去医院,哥,你再坚持一下……”
从高空中坠下,意识弥留之际,盛浮耗尽了最后一丝力气和生命气息,抬起那只满是鲜血的手,覆上了殷宁的面庞。
他那失了血色的唇隐隐翕动,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但他实在是太累了,再也没有发声的力气。
殷宁颤抖着将耳朵贴近他的唇边,泪如泉涌,试图努力地尝试分辨他在说些什么。
可是……盛浮仅仅费力地张了张唇,只吐出了几个微弱的音节,那只满是鲜血的手就无力地垂落了下去。
殷宁及时托住了他垂落下去的手臂,可却无法阻止他最后的生命迹象在她的怀里悄然流逝。
殷宁惊慌地察觉到了什么,抬起了头,看向盛浮空洞无光的双眸。
这一刹那,一道凄厉哀切的嘶吼声再度响彻了整间场馆。
为什么……
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
明明昨天一切还好好的……昨晚她和盛浮还在盛家主宅的后院里散步聊天,一切好像都在朝着正轨发展……
为什么……?!
她这绝望的悲鸣才刚息声不久,口袋里的手机就嗡嗡震动了起来,手机自带的出厂铃声跟着响起。
殷宁紧紧抱着盛浮冰凉的躯体,仍处于一种无法接受的自欺欺人中。
她丝毫不顾盛浮浑身是血,像是听不见口袋里嗡嗡作响的手机铃声,反复擦拭着盛浮脸上的血迹,试图唤醒他。
“哥,是我……不要开这种玩笑……求你了……你不会有事的……不可能……”
直到这阵铃声自动挂断,几秒后又再次响起,她才迟缓地掏出了手机,看着屏幕上陌生的号码,按下了接听键。
电话才刚被接通,一道沾染着笑意的凉薄女音就迫不及待地从收音孔里窜了出来。
“不感谢我吗?至少,我还给你的哥哥留了个全尸。”
见殷宁没有回应,电话那头的微生雅慵然靠在了丝绒沙发上,牵起了唇角,妖媚凉薄的眉宇间是报复得逞后的愉悦。
“南珂,你现在体会到我的痛苦了吗?”
抱起K的尸体的那一刻,她永失所爱,宛若凌迟,千刀万剐也不过如此。
她当时的心情,只会比殷宁现在痛苦绝望百倍千倍!
殷宁握着手机,冷白掌背上的狰狞青筋乍现,像是随时都要撑破爆裂。
她惨白的脸上已经没有半点血色,绯红空寂的瞳眸渐渐凝结上了一层寒霜,泪水从眼眶缓缓滑落,掌心被指甲刮出血来。
一字一顿地幽冽起誓:
“我会让你以最痛苦的方式下地狱的,微生雅!”
微生雅盈盈地笑着,浅浅轻抿了一口高脚杯中的红酒,打趣般地反问:
“瞧你这话说的,我们两个,现在不是都已经在地狱里了吗?”
失去至亲至爱,只身一人承受永恒孤独、永恒煎熬痛苦的每一天,不就是身处地狱吗?
话落,她狠狠将手里的高脚杯摔到了地面上,猩红的液体顺着地板的纹路流淌,溅碎了一地剔透残片。
她抓起了手机,将音孔移到了唇边:
“你以为这就结束了吗?南珂,我告诉你,这只是个开始!”
殷宁阖上了眼,几乎是咬碎了牙,从喉咙深处挤出了一句极低的幽吟:
“你先做好被碎尸万段的准备吧。”
话落,不等电话那头的微生雅再有任何反应,殷宁先一步掐断了这通来电。
手机从掌心滑落,摔在了冰凉的水泥地面上。
她抱着怀中已经失去了温度的冰凉躯体,被血水和泪水沾湿了的丝发贴在她惨白的脸颊上,眸底空空,却又凝结着化不开的阴鸷雾霭。
一道浓密的落影从头顶笼罩了她,缓缓覆压而下。
司衍缓缓半跪在了殷宁的面前,澄蓝的瞳眸里是任何人都看得出来的心疼与怜惜。
“宁宁……”
他缓缓握住了她满是鲜血的冰凉手指,低哑的嗓音充满了安抚的试探。
殷宁没有抬起脸,目光依旧停留在盛浮宛若沉睡般的恬静容颜上。
时间像是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她那灰白的唇才轻轻张开:
“是我害死了我哥……”
司衍怔了一下,心脏像是被尖锐的针狠狠扎中,眸底晃过从未有过的仓惶惊惧。
他紧紧握住了她的手,“不是这样的,宁宁……”
殷宁却挣开了他,仰起了脸,空茫地与他对视,泪水与血水一并顺着脸廓滑落。
沙哑的嗓音像是有千斤沉重。
“这么多年来,所有和我有关的人,一个个相继遭遇意外离世。是我命格太硬,克死了他们,还是天命早就注定,我这一生,不得善终……?”
闻言,司衍捧起了她的脸颊,深深凝视着她。
他用一种极其冷静沉稳的音线,似要将接下来的每一个字都深深刻进她的脑子里。
“不,害死他们的人是殷家,是往生岛,是微生雅,是那些阴暗的人性,而不是你。”
“是吗……”
殷宁轻轻地笑,像是听进去了,又好像没有,眼睛里已经找不出半点光亮,晦暗的骇人。
她抱紧了盛浮,低下了头,将脑袋贴在了他的脸侧。
泪水重新模糊了眼眶,紧绷的喉咙里只剩下呜咽的嘶鸣。
司衍想要触碰她,可那颤抖的手最终还是缓缓落下,骨节分明的手指一根根紧紧攥起。
听着耳边一声声崩溃的哽咽,他同样觉得自己的血肉像是被一柄钝刀剜了一次又一次。
他沉沉阖上了双眸,漆黑宛若鸦羽般的长睫再度掀开时,波谲云诡的杀意赫然显现。
“我向你起誓,宁宁,会让微生雅血债血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