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天里,车内没有开灯,路边间隔稀疏的路灯不足以将车内完全照亮。
殷宁看着阎狱浸在光影与黑暗中半明半暗的脸,能感受到空气中紧绷起的气氛和他压抑克制着的不甘心情。
她垂眸看向正扣着自己手腕的那只手,没有立刻挣脱,而是缓缓抬起了脸,看着他的眼睛,淡然又安抚地轻笑:
“其实我没什么值得你执着的地方,真要说起来,我对你来说,甚至比普通人更无趣。只是你从来没有被人如此忽视、漠视过,所以不甘心罢了。”
“在你眼中,我和司衍不是一个世界的人,那我和你,难道……就是了吗?”
“阎狱,不要在我身上继续浪费时间了,不值得,也没结果。”
话落,殷宁感觉到那道箍在自己手腕上的力度渐渐放松了。
她趁机挣脱了阎狱的禁锢,钻出了车外,双腿先接触到地面,头顶也重新接触到了冰冷的雨水。
不过,这细密的雨珠很快就被一顶宽大的伞面遮挡住了。
“宁宁。”熟悉的温柔低唤从头顶传来。
雨夜里,身着黑色风衣、撑着伞的颀长身影在路灯下格外显眼。
随着伞面的倾斜角度逐渐抬高,男人那棱角分明的俊美轮廓和神只般的容颜也渐渐展露在眼前。
尤其是那双湛蓝的瞳眸,专注深切地凝望着她,盛满了各种复杂的情愫。
然而,殷宁的目光却没有落在他的脸上,淡然静默地与他擦肩而过,视若无睹。
她旁若无人的越过司衍,清冷的嗓音才递向后方:
“走吧,这里是公路,不要挡到其他过往车辆了。”
*
尽管从一辆车换乘到了另一辆车,殷宁还是照旧上了车以后拒绝任何交流,屏蔽了外界的响动,一言不发地靠在了窗边。
坐了一天一夜的游轮,在船上经历了一场厮杀搏斗,她还没来得及倒时差,又刚刚置办完外公的丧礼,身心俱疲。
司衍轻轻关上了车门,风炎启动了车子,转动方向盘,将车头调正。
车内的气氛很是凝固,仿佛空气都不流通了。
这样的氛围持续了一个半小时,车窗外的风景由静谧偏僻的园林变化成了热闹繁华的市区街道。
最终,这辆车停在了市中心的酒店门口。
风炎解开了安全带,殷宁被这轻微的响动惊醒,缓缓睁开了眼。
她稍稍侧目,察觉到了司衍想做什么,不着痕迹地避开了他触碰,冷淡地睨着他。
“你不会想抱我下车吧?”
回应她的是一道温淡的叹息,“你这两天应该没有好好休息过吧。”
司衍的眼神深邃而专注,将她疲惫的模样收入眼底,可看着她展露出的警惕与抵触,悬在半空中的手臂还是渐渐撤了回去。
“无妨,我没关系。”
两天而已,更久的她也经历过。
话落,殷宁没再多言,直接拉开了车门,率先下了车。
*
三十多层,总统套房。
殷宁静默地坐在沙发上,套房里只有她和司衍两个人,天花板上的顶灯大开着,足够照亮整个房间。
窗外的天色渐渐泛白,又迎来了崭新的一天。
而司衍却用遥控器远程操控,合上了窗帘,遮去了落地窗外投来的自然光线。
“奔波了两天,你应该很累了,先好好休息半天吧。”
殷宁冷漠地看着他,这样的眼神仿佛回到了他们初次见面的那一天。
不,她现在的眼神比初次见面时还要冷。
她沉寂了两秒,用清脆的笑声兀自打破了这沉默:
“面对这样的你,我要怎么安心的睡着?”
“我会在沙发这边,不会靠近。”
司衍没有靠近,而是选择在殷宁正对面的沙发上坐下,将手中的遥控器轻轻放在了茶几上。
“等你醒来以后,无论想要知道什么,我都会如实回答。”
“不必了。”殷宁拒绝的果断且决绝,眼神又凉又静。
“还是现在就说清楚吧。”
本以为再次见面时,她的心绪还会像逃离疗养院的那晚一样乱,没想到……
此刻除了平静,心中再也没有半点波澜,就好像回到了最初那样。
殷宁几乎没有停歇,抛出了第一个问题。
“你是长生门的人?”
虽然空气凝结了几秒,但她还是从对面的男人那里收到了答案。
“是。”
两天前那晚,她从千殁勋那里看到了实质性的证据和调查报告,用了两天消化、接受了这个事实,所以已经不再有任何波动了。
接着,殷宁低缓地问出了第二个问题:
“长生门当年是否参与了‘日蚀计划’,是或者不是。”
显然,这个问题让司衍斟酌了很久,他眸底的神色不明,瞳孔里倒映着她冶艳的五官轮廓和冷若冰霜的神情。
最终,那个低哑的字眼还是从他那锋薄的唇中吐露了出来。
“是。”
殷宁不禁失笑,垂下的眼帘是落寞的自嘲。
第二个问题的答案也如她所料的那样,长生门的确参与制定了当年往生岛的‘日蚀计划’。
殷宁用冰凉的指尖梳理开垂落在耳侧的长发,低喃着什么,安静的夜晚漫开她沾带着清凉嘲意的笑声:
“你是长生门的人,从一开始就知道我是‘日蚀计划’的试验品,可你还要隐瞒这一切接近我……那么,我的最后一个问题是……”
“你应该没有参与进‘日蚀计划’吧。”
事已至此,询问他隐瞒的原因已经没有多少意义了,最重要的是……
他到底有没有参与进‘日蚀计划’。
如果按照时间年龄推算,他那时也不过是少年……应该不会,也不可能参与进这个实验中……
然而,下一秒,一道极低极哑的叹息声彻底搅乱了殷宁所有的思绪。
“……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