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夜,车速很慢。
从徽陵返回市中心大概需要两个小时。
一路上,殷宁靠在车窗的边框上,阖着眼,身上披着一条空调毯,像是陷入了沉睡。
大概二十分钟后,主驾驶位上的司机突然朝着后座汇报了一声:
“少爷,后面那辆车……有点不对劲。”
闭目养神的阎狱睁开了眼,同一时间,殷宁也抬起了头。
殷宁通过后视镜观察到了后方那辆在雨中开着近光灯的宾利,掀开了身上的空调毯。
“它好像就是之前与我们擦身而过的那辆超速行驶的宾利,已经跟在我们身后十分钟左右了。”
听着司机的汇报,阎狱盯着后视镜的目光渐渐收紧,右手从座位底下的暗格里掏出了一把漆黑的手枪。
他慵懒的语气不变:“照常行驶,有其他异动再说。”
异动,例如:后方那辆宾利打算超车逼停他们。
“是,少爷。”
殷宁也掏出了风衣口袋内侧的银色手枪,利落流畅的换上弹夹。
她面不改色,安静的暖气里响起她清冷的嗓音:
“如果是古珩的人,到时候就交给我,你不用参与进来。”
虽然昨晚阎狱已经在古珩面前放过话,如果她出了半点差池,都会算在古家头上。
可是,古珩可不是那种任人拿捏的人,他自尊心极高,报复心极强,定然不会善罢甘休。
所以……殷宁猜测,后面那辆车里坐着的,说不定就是古珩派来的人。
阎狱倒是很笃定,后面那辆车里的人不是古珩的人。
“这里不是海上,古珩他不敢。”
说罢,他盯着殷宁的侧颜,慵然挑起了眉梢。
“就算真的是他派来的人,到了危急关头,我也不会让一个女人来保护我。”
殷宁没再回应,也没有侧目再多看阎狱一眼,重新靠在了窗框上,阖上了眼。
她领教过阎狱的身手,的确不俗,还算过得去。
但是……
他本人向来都是……
嘴比命硬。
*
又过了十几分钟,司机时不时朝着后视镜瞥去,每一次都能瞧见后方那辆黑色的宾利。
算起来,后面那辆宾利已经跟了他们大概半个多小时了。
他们转弯,后面那辆宾利也跟着转弯,他们直行,他们也跟着直行。
这丝毫不加掩饰的跟踪,说是没有别的意图,谁会相信?
路途行驶到一半时,殷宁盯着后视镜里的车影,第六感使然,心中莫名的浮现出了一种预感。
后面那辆车里的人是谁、可能谁是,她的心里已经大概有了数。
就在这时,殷宁的手机响了,震动声干扰到了阎狱,令他不由得侧目看向她。
听到手机传来的动静,殷宁的心里莫名的‘咯噔’了一下,心脏像是成了被重击的鼓点,怦怦的跳动。
只是……
手机屏幕上的来电联系人却是……言褚墨。
殷宁的眸光轻晃了一下,还是接通了来电,将手机收音孔移到了耳边。
其实言褚墨已经给她打了好几通电话,但由于当时她处于外公的送灵仪式中,所以一通也没有接。
电话刚被接通,急切的嗓音就从音孔里跃了出来:
“南珂,抱歉……我之前有点事情要处理,所以没能接到你的来电……”
“没关系。”殷宁淡淡道,从她的语气里完全听不出情绪。
“仪式已经结束了,外公的骨灰按照你原先的安排,安置在了徽陵里。”
“抱歉,我没能陪你一起送外公最后一程……”
殷宁看向了窗外的细雨,说来也巧,这场雨是入葬仪式开始的才下的,在那之前,晚间的天气还算清朗,一点降雨的兆头都没有。
接着,她缓缓垂下了眼帘,“我想外公会理解的,毕竟你伤的那么严重,只有你养好了伤,恢复如初,外公在天上才会真正的安心。”
虽然从殷宁口中说出来的话有些公式化,但她的语气明显比面对阎狱时要温和多了,这令一旁的阎狱不由得蹙了下眉。
电话那头言褚墨又叮嘱询问了几句,但殷宁脸上的表情始终没有什么变化。
最终,她将手指悬空放在了挂断的按键上,淡声表示:
“我在回去的路上,而且是坐船来的,所以还没倒时差,先不说了,有什么事情晚点联系。”
话落,她先一步挂断了电话,电话那头只剩下空洞的余响。
阎狱看着殷宁掐断了电话,不给她任何反应的机会,颇为幽怨地调侃出声:
“我算是发现了,你除了对我冷冰冰的,对其他人的态度可不要太好。”
殷宁熄灭了手机屏幕,清清淡淡嗓音有些敷衍:
“是吗,你是第一个这么说的。”
她待人向来一视同仁,对阎狱没有什么好感,但也没有太多反感,只当做是一个陌路人罢了。
只是……
他实在太缠人了。
她不知道要怎么应对这样的人,所以每次遇上的时候,尤其是只有单独他们两个人的时候,实在是让她感到头疼。
就在殷宁刚刚将手机放回到口袋里,接下来极其突然的一个急刹使得整个车里的物体都向前倾去。
“呲——”
尖锐的刹车声划破了天际,惊起了晚间栖息在山路林间的飞鸟。
原本斜后方那辆一直紧跟着他们的黑色宾利骤然加速,变道超越了他们,并且一个漂移甩尾,横拦在了他们面前。
殷宁和阎狱都反应地极快,在急刹车的那一瞬间扶住了前排座椅,稳住了身体。
阎狱毫不犹豫地掏出了那把黑色的手枪,而殷宁却迟迟没有动作,目光穿过了挡风玻璃,盯着从前方那辆宾利里涌出的身影。
那道身影实在是太过熟悉,阎狱仅扫了一眼,就认出了司衍。
这一瞬间,他仿佛明白了什么,薄唇斜斜上挑,眸底铺着的温度却逐渐降低。
他目视前方,话却是说给车里的人听的。
“如果你不想跟他走,今天无论是谁,也带不走你。”
殷宁过了几秒才出声,一只手搭在了车门把手上,像是有了下车的准备。
“阎公子的好意我心领了,只是……这件事,我迟早都要自己面对处理。”
接着,车门便被她那纤细莹白的手指拉开了。
然而,她的另一只手腕在同一时刻被一只遒劲有力的大手扣住了。
殷宁回过了头,不期然地撞上男人那深邃冷冽的紫眸,听着他一字一句的质问。
“南珂,你真的……非他不可了吗?”
为什么自始至终,她的眼里就只有司衍?
哪怕换成是别的男人,他也不会如此的不甘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