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芙隔日换了一身绯红的宫裙,偏偏眉眼妆容画得甚是柔媚,她眼眸宛如一汪秋水,明亮不已。
她不顾春桃和听月她们的劝阻,打算亲自跑一趟宣政殿,甚至在春桃她们表示担心她身子骨想要陪同时,也被她拒绝了。
姜芙不是心血来潮,而是她骨子里不允许自己失败,她是有野心的人,怎么会允许自己就这样折戟沉沙。
“皇上,姝美人在外面请求入见,奴才,奴才有说皇上您忙,不见其他人,可是姝美人却说她要在外面跪着请罪。”李福禄头垂得低低说道,本来他是不想进来通报的,奈何姝美人那样恳求他,再加上姝美人平时对他们这些奴才还不错,他是硬着头皮进来替她传话的。
晏时越眉心几不可察蹙了一下,掀开眼皮盯了一眼李福禄,面无表情道:“让她回去吧,她要是不走就随她吧,还有没有下次了。”
李福禄瑟缩着越发垂低了头,恭顺道:“是。”这个没有下次了什么意思再明白不过了,皇上看来是下定决心冷落姝美人了,只是他不明白,不喜欢就不喜欢,为何连见姝美人一面都不愿意,皇上竟这般厌弃姝美人吗?
“姝美人,这大热天的,您还是先回去吧,皇上他忙没空见您。”李福禄为难说道。
姜芙却依旧跪着地上,脊背挺得直直的,仿若未觉。
李福禄见劝不动她,只能陪着她一块儿在外面等着。
只是随着时间的流逝,姜芙脸色越来越苍白,她本就还在病中,这般长时间顶着烈日跪在地上,让她身子有些吃不消。
姜芙洁白的额际上布满了汗珠,一颗颗汗水顺着她脸侧滑落到脖颈处,她身子不经微微摇晃了一下,却依旧咬紧牙根稳住身子,依旧笔直地跪着。
连李福禄都有些受不住这日头,他忍不住用衣袖擦拭了几下脸上汗珠,又拿眼去看跪着的姜芙。
本来以为这娇滴滴的姝美人自个儿跪一会儿知道不讨好就会回去,没想到她居然足足在这儿跪了两个时辰了。
只不过看姝美人那苍白的面容还有干裂的唇瓣,这再跪下去恐怕会出事的,于是李福禄忍不住又劝道:“姝美人,您还是回去吧,这日头毒,您这样跪着身子会吃不消的。”
姝美人轻轻摇了摇头,她只是这样固执望着殿内,没有说话。
李福禄叹了一口气,也没再劝了,只是吩咐宣政殿的小太监拿来一把伞,让其给姜芙头顶撑着挡一下毒辣的日头。
不知为何,换做其他人他不可能这样做,只会尽到自己奴才本分就行,偏偏却多关照了一下姝美人,主要他伺候了皇上那么多年,李福禄心里隐隐约约觉得皇上不可能会真的这样无情,尤其皇上自己可能都没发觉,他对姝美人是特别的。
“李公公,皇上在里面吗?我特地来给皇上送一碗百合乌鸡汤。”就在这时,廖才人带着宫女走了过来。
李福禄笑着迎了上去,先是行了一礼被廖才人双手抬起后,这才恭声道:“在的,奴才这就替您通报。”
廖才人轻笑着道:“那就有劳李公公了。”她说完,目光似有若无瞟了一眼那道绯红的身影。
“不敢,这是奴才应该的。”李福禄客气说道,就进去通报了。
廖才人这时似乎才发现一旁跪着的姝美人,她轻讶道:“姜妹妹怎么是你,呀,你在这儿跪着作甚?”
姜芙微微闭上眼睛,无视了廖才人的问话。
廖才人面容一僵,没想到姜芙这般不给她面子,她又重新笑着道:“你是想进去找皇上吗?要不我待会儿进去替你在皇上面前说一下,你这样跪着也不是个办法呀。”
廖才人见她没什么反应,又忍不住笑着说道:“不过皇上在这个时候确实不喜欢见一些闲杂人等,要不是皇上经常召我伴驾,喜欢听我说话,我——”
姜芙睁开了眼眸,清泠的目光盯了一眼廖才人后,轻蔑笑了一声道:“廖才人,没记错的话,你方才见到我,还没行礼呢?怎么是你的膝盖金贵所以弯不得吗?”
廖才人这才收起了脸上的笑容,十指掐入掌心,她不得不屈身行了一礼道:“嫔妾见过姝美人。”
姜芙却久久没有吭声叫她起来。
廖才人原本一张带笑的俏脸早就彻底冷了下来,她从来没有这一刻觉得那么屈辱过,要不是考虑到皇上就在不远处,她才不受这个气,姜芙分明就是看准这点,故意为之。
“起来吧。”就在廖才人想要不管不顾就这样起身时,姜芙冷淡唤了她起来。
廖才人这才直起身,正想奚落她几句找回面子,就见李福禄正朝她走过来,她顿时不由肯定姜芙一定是早就掐准了李福禄出来的时间,所以才这个时候让她起来,真是一个阴险的小人!
“廖才人,请进吧,皇上召您呢。”
无论怎样,一想到她姜芙在皇上这儿吃了闭门羹,而她却能畅通无阻进去伴驾,方才心里那点儿阴霾也就烟消云散了,不过是一个失宠的可怜人罢了,她和这种人有什么好计较的。
廖才人斜睨了一眼姜芙,故意在其身边经过时嗤笑了一声,昂首走了进去。
李福禄只能怜悯看了一眼姜芙,照旧在这儿陪着她。
姜芙只是在廖才人进去时,眼眸轻微转动了一下,她眯着眼,抬头看了一眼高高悬挂的太阳,她想是时候了,如果再不行,她会接受失败,但不会认输,左右不过赌一赌罢了。
她倏然拔出发髻上一根金簪,在李福禄惊诧不定的眼神中,手上动作毫不在意地将金簪狠狠往胸口一刺,顿时嫣红的血色宛如一朵花般在她胸口绽放开来。
“姝美人,你这是做什么!”李福禄反应过来,立马上前夺走了姝美人手中握着的金簪,姜芙也没反抗任其夺了金簪。
姜芙眼中噙着泪水,深深地望了一眼宣政殿门口,轻笑道:“这一刀,臣妾还了,日后臣妾再也不会痴心妄想,也绝不会再出现在皇上面前污了您的眼,陛下保重,臣妾就此拜别。”
语毕,她以额触地,重重磕了一下头。
随后姜芙甩开了李福禄扶过来的手,她一只手紧紧捂着自己流血不止的胸口,缓缓起身,然后头也不回地转身便走,即便步伐跌跌撞撞,她也拒绝了宫人的帮扶。
李福禄忍不住跺了一下脚,这叫什么事儿,他先是吩咐宫人跟着姝美人,而他自个儿慌忙跑进了内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