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念平跟着村里人去了镇上。陈翠花在家里很是埋怨了赵晓芬一通。
赵晓芬当耳旁风。
她也忙得很,每天背着筐和村里的小媳妇一起上山采山菌木耳,晒干了拿到村委去。村委一年四季收这些干货。
一斤一毛五。
她手脚勤快点,背一筐下山晒干也能有四五斤。攒一攒一个月下来她也能挣个十来块。
念平一个月能赚十五块,她赚个十块,这日子不就过起来了嘛。
张念平不在家,赵晓芬也早出晚归,家里的活还是陈翠花的。
陈翠花一肚子怨气。
“瞧瞧,我这哪像是娶了儿媳妇,家里这里里外外忙活的还是我。”
揉好窝窝头往笼屉里摆的陈翠花对着帮忙烧火的张满山碎碎念:“瞧瞧村西头菜花娶的儿媳妇,再瞧瞧咱们家娶进来的这个活菩萨。
人家儿媳妇一进门,菜花就明显清闲许多,村里到处唠闲磕。哪像我这么苦的命,年轻时候伺候你们姓张的,现在又伺候起了儿媳妇。”
张满山闷头烧火,不搭腔。
他不吱声陈翠花更来气。
“装,就你会装好人。你怕他赵家什么,哼,嫁进门她赵晓芬就是张家人,我还说不得了?”
这世道再变,她一个当婆婆的难道还要看儿媳妇脸色?
窝窝头蒸好,稀饭熬好,陈翠花快手快脚的摆了咸菜,喊张满山吃饭。
吃完饭,她把剩下的窝窝头全装了起来,端到自己屋里,门一关还挂了锁。
张满山看她忙活:“你这是干啥?”
“干啥,”陈翠花恶狠狠,“我治治她。念平不在家,她天天说着跟村里小媳妇上山采东西,谁知道真的假的……”
“瞎说什么!”张满山怒声呵斥,“你这是想干啥?想让念平头上戴顶绿帽子?”
“真是女人,头发长见识短,一天天的就围着这鸡毛蒜皮的事上打转。”张满山脸色很难看,“儿媳妇每天跟着隔壁李家儿媳妇一起上山,一起回,同进同出的,背回来的筐里也是满满一筐山货,有啥可让你嚼舌根的?你少没事挑事。”
陈翠花手里正擦桌子的抹布“啪”的扔在了桌上,一屁股坐在板凳上开始抹泪
“我挑事?张满山,你有没有良心!嫁给你二十来年,给你生了五个儿女,忙忙活活忙到脸上有了皱纹,头发也变白了,最后落你嘴里一句我挑事?你个丧良心的狗东西。”
“进门也大半个月了,灶房满打满算她进过几回?五回有没有?一个手掌就能数得过来。
念平在家里,她哄着念平去灶房。行,你让我少管,我按捺着火气我没管。有人做饭就成,管他谁做的。”
“后来她眼红镇上开荒的工钱,硬是撺掇着念平去了镇上干苦力。”
陈翠花抹了把泪,擤了把鼻涕。
“你年轻那阵去陈家湾开挖那条土路,那几个月你瘦成啥样了,你忘了?现在日子又不是过不下去,她心咋就那么狠,一点不知道心疼自家男人。”
张满山劝了一句:“念平年轻,辛苦点不算啥。他都成家了,成家了就不算孩子了,你也别……”
“我当娘的,我看不过眼。我心疼我身上掉下来的肉行不行!”陈翠花吼了回去。
张满山又闭上了嘴。
这会婆娘正在气头上,让她好好发发邪火。正好儿媳妇不在家,也听不到。
陈翠花还在絮叨:“过门到现在,只去河边洗过一次衣裳,还让水冲走一件,就是个败家娘们。”
冲走的那件不是赵晓芬自己的,也不是张念平的,更不是老头子的,是她陈翠花的。
虽说是件有补丁的破褂子,陈翠花还是心疼。衣裳不能穿了还能剪开糊层浆糊纳鞋底子。这下好了,冲进深水区漂走了,不知道便宜了下游哪户人家。
越想越来气,陈翠花恶狠狠地拍着桌子:“她赵晓芬有能耐,就自己做自己吃,甭吃我做的饭!老娘不伺候她。”
吃个饭嘴挑的很,要吃鸡蛋。念平走前两天她突发奇想要包韭菜鸡蛋馅饺子,嚯嚯她半罐子鸡蛋,可把陈翠花心疼坏了。
平时喂鸡没见赵晓芬沾过手,喂猪更是想不起来,这都是陈翠花负责的活。
吃鸡蛋可积极得很,也不打招呼,直接就去存鸡蛋的罐子里摸。
陈翠花不高兴拉着个脸,人家心大的愣是装没看见。
嘴倒是甜,妈长妈短的,活一点不见多干。
她的命咋这么苦啊,当初说媒的人她有机会再见到,一定要好好骂她一顿。
丧了良心的把这样的闺女说给他们家。
到了中午快两点,赵晓芬背着满满一筐鲜木耳回来了。
人还没进门,喊声就先进了院子:“妈——,今儿个做的啥饭啊,我要饿死了。”
声音在院门口停下,隐隐约约听到赵晓芬和李家儿媳妇说话的声音,下一秒,人就进了院子。
堂屋里张满山在瞪眼睛:你这个死婆子赶紧把锁打开,把馍端出来。
陈翠花斜着眼睛不看他。
赵晓芬放下背着的筐,进了灶房。两分钟后,人又出来了,直接朝堂屋过来。
“爸,妈,你们在家呢。灶房咋没留饭呢?”
张满山尴尬的咳了咳,头侧向一边,不跟赵晓芬对视。
陈翠花皮笑肉不笑:“啊,中午饭做的少,都吃完了。你饿了就自己再做点。”
赵晓芬看看她,陈翠花眼里的得意藏都藏不住。
哼!好啊,这是趁张念平不在家,给她下马威来了!
赵晓芬转身就走又进了灶房。
陈翠花还等着她发火,她有一肚子话等着回敬呢。结果赵晓芬转身就走,她一肚子话没逮到机会撒出来。
又去灶房干什么?
陈翠花和张满山对视一眼,下一秒,从灶房里传来噼里啪啦几声脆响。
在堂屋里的陈翠花一下子跳了起来。
她想起来了被赵晓芬砸了的茶壶和茶杯。
赵家养出来的虎娘们,这是又砸了啥玩意?
因为急,她迈门槛时还差点被绊倒,幸亏被紧跟在她后头的张满山扶了一把。
赶到灶房门口,看到地上的碎瓷碗片,陈翠花捂着心口喘粗气:“你,你这是要干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