智宵当然也看到了对面的秦军,丝毫没有看到“强秦”该有的样子。
一支军队到底能不能打,又有多么能打,肯定不能光看外表。
可是,精锐事实上就是该有精锐的模样,起码不能看上去,一看就能看出无比散漫吧?
会面的地点在秦国境内,秦军早早到场并且在等候,显得再正常不过了。
可是,早早抵达的秦军,不管身上穿什么,手里拿着什么武器,想要对后面到来的晋军形成威慑,是不是应该把阵型组织得严谨一些呢?
晋人所看到的秦军,阵型看上去松松垮垮,有相当一部分甚至是没有阵型可言,仅仅是凑堆那么站着。
所摆的阵型超一般,给人一种散漫的印象,再加上连制服都无法形成统一,很难不让人认为看到了一群乌合之众。
只不过,好像也怨不得秦国高层?
看五千多秦军里面,有个将近两千人的打扮极具游牧特色,要么是刚刚融入秦国不久的戎狄,不然就是其余依靠放牧为生的秦人。
游牧为生?懂的人都知道会有多么散漫,真的不能要求太多。
“游牧族裔变得有自信,不就是司马晋国将游牧族裔培养出来的吗?”(东汉末年再到三国,中原王朝人口锐减,司马朝廷不断引进鲜卑、南匈奴和杂胡充作劳动力,历经八王之乱司马朝廷无力在压制胡人,出现了五胡之乱,也让中原第一次沦陷在异族之手)
“秦穆公时代的秦国显得强大,难道是建立在晋国没有崛起为前提?一样是那个秦国,怎么有点越活越回去的架势啊!”
“现在的秦国从军事到行政能够让人看出正处在低谷,我要是不打,脑子才是有问题。”
“现在不打,便是要让子孙后代被摁在地上锤。”
“必须趁着秦国还没有人带头学习晋国,趁机将秦国灭掉,或者将秦人向更遥远的西边驱赶!”
如果说知道晋国学习齐国才变得强大的人不多?
那么,秦国照抄晋国答案,并且慢慢变成了晋国的模样,知道的人肯定更少。
晋国学了齐国什么?包括各贵族封地的治理,其中一项最为关键得到便是细化了“兵农合一”这项政策!
按照周制,五家“徒(武士)”居住一起,成为一个“比”,需要出五名士兵;五个“比”为一个“闾”,出二十五名士兵;再往上则是“族”,出一百二十五名士兵;五个“族”为一个“党”,出士兵六百二十五人;五“党”为一“州”;五“州”为一“乡”。
齐国对“兵农合一”进行了一些改良,进而又在周制的“民事”上进行了一些变更。
反正在管夷吾治理齐国期间,改了很多的周制,总结起来便是:定国安邦、富国强民、军政一体。
其中,晋国学了细化之后的“兵农合一”以及“军政一体”。
晋国几代人在管夷吾的政策上进行不断改动,使之成为符合晋国国情的政策,直接让晋国的征召变得更为顺畅和顺利,保证在需要之时可以迅速爆兵。
那么,为什么说秦国最终活成了晋国的模样?这个要从一个来自卫国的鞅,跑到秦国自荐,并且还被秦孝公接纳,随后在秦国展开变法说起。
本来叫卫鞅,后来改为商鞅的这位法家,他是卫国公族的出身,并且一定是赵鞅的粉丝,总结了赵鞅在世时做过的一切行为,再结合了老师公叔痤教导的知识,自己进行了一系列的改良与补充,有了属于自己的理解。
商鞅学了赵鞅的什么?乃是赵鞅作为晋国卿大夫,又再被逼急之后,搞出来的“赏罚论断”那一套。
说白了就是,赵氏被困在“晋阳”地,一再损失之后,没有足够的兵力与范氏、中行氏等叛军抗衡,许诺奴隶参战立功可以重获自由,普通黎庶参战也能依靠战功获得土地的赏赐以及地位的转变。
商鞅在赵鞅的“赏罚论断”基础上设定了军功爵,就此秦国走上“暴秦之路”了。
因为是“暴秦”的路线,所以要说秦国跟晋国有什么区别,只能说秦国表现得更为野蛮。
这是智宵第一次亲眼看见成规模的秦军。
在此之前,智宵想亲眼见识秦军,好几次的机会都错过了。
可以说,智宵在亲眼见到秦军之后,内心里感到失望和庆幸。
失望的自然就是丝毫没有强秦的样子,并且一看就属于落魄户,落魄到比郑国、卫国、鲁国之流看上去更狼狈。
中原那些二三流的诸侯国,他们起码能够保证军队战袍制式化,维持住表面的光鲜。
庆幸的是什么?当然是秦国看上去很弱,好像很好欺负的样子。
“无论怎么说,我多少要悠着点,可别看到一支显得狼狈的秦军,认定秦国就是好欺负。”智宵心里暗自提醒自己。
只是,商鞅变法之前的秦国,秦人或许悍不畏死也敢死,对上东边的晋国,乃至于以后的魏国,还真的只有被摁在地上暴揍的份。
因此能够说明一点,虽然不怕死固然会显得勇气可嘉,但是在整体实力全面不如的情况下,悍不畏死只是会死得更悲壮一些。
智宵并没有在当前与秦国展开正式的接触,到了地头下令寻找材料驻起营地,当夜安排好相关警戒事宜,之后选择早早入睡。
隔天的一大早,智宵从睡眠中苏醒过来。
“昨夜可有异常?”智宵睁开眼睛,第一眼看到的是站在内帐的豫让。
类似于智宵这种身份,有人守夜是一种很平常的待遇。
出门在外当然是猛士就近守夜。
在家中的话,一般是贴身侍女在室内守夜,门外有士兵彻夜站岗。
豫让并不是守了一整夜,到凌晨时分才跟程集完成换岗。
“除却秦人吵闹到子时,并无其它异常。”豫让答道。
昨天夜幕降临之后,秦军营地那边估计是在进行篝火大会,制造出来的动静很大,持续到午夜才渐渐消停下来。
智宵起身穿戴衣服。
因为当前成套衣服穿起来很繁琐的关系,自然需要其他人帮忙。
豫让不用干帮忙穿衣服的事情,会由其他人负责。
穿好衣服的智宵出去洗漱,一边听取冉有进行一系列的汇报。
冉有当前担任的是类似于文书的职位,负责帮智宵删选各种文牍,分为紧急、适中、缓报三个类型,再交给智宵进行处理,一些能够口头汇报的事情则是讲出来。
“如此说来,秦人非仅五千,十里外‘泾阳’城内亦有两千。”智宵听了才觉得正常。
智氏这一边,出现的是五千人的规模,后面不是也藏匿了三千部队嘛。
这个说明什么?双方的警惕心都很强,乃至于有一方出现疏忽,很愿意使用武力干点什么事情出来。
智宵问道:“可探得公子昂底细?”
冉有答道:“已获知少许。”
关于公子昂是现任秦君宁的第七个儿子这点,秦人自己已经说明。
智宵想知道的是公子昂的过往,目前公子昂在秦国拥有多少权势,好在接下来的会面中采取正确应对方式。
根据不多的线报,属于很容易打听到的消息,显示公子昂跟秦国储君盘的关系非常不错,进而获得了秦君宁的一些委任。
现如今的秦国公子与公族,他们出生就能够获得封地,区别仅是面积大小以及有多少附带人口,并非变法之后的秦国那般模样,公子与公族不再是出生就有封地和人口归于名下。
“公子昂封邑在‘吴阳’,录入之称应为吴阳昂,掌‘司过’之权。”
这个“司过”就是后面的谏议大夫,哪怕到了战国时代都属于一个国家的核心阶层。
智宵一听公子昂担任秦国的司过之职,再加上其作为秦国公子的出身,哪能猜不到秦国在挑谁与自己会面的事情上,君臣一定是经过很严谨的讨论。
东方显现鱼白之际,前方有人过来禀告,说的是秦人送来了一车酒肉。
这一车酒肉当然是公子昂送给智宵,算是没有见面之前的待客之礼。
智宵进行吩咐:“回赠酒肉,再添一匹绸缎,五匹好布。”
一匹布是长几米、宽几米来着?每一个朝代都有属于自己的规则,先秦时期一匹布宽约0.米,长约7.964米。
丝绸这种造物在诸夏的夏商时期就存在,不过到春秋晚期的产量依旧不多,属于奢侈品之中的奢侈品。
智宵怎么会出门带上丝绸?他是谁,跟是不是智氏宗子无关。
不缺财富的贵族出门,谁不带点丝绸,随时成衣,免得衣服破损,一些场合没有合适的衣服穿。
区别就是老智家的丝绸多,智宵每一次会多带一些而已。
互赠酒肉这一环节直接把这一次会面的规格提高了。
原因在于诸侯会盟,哪怕是奔着开战的目的,战前一样会假惺惺将社交礼仪走完,其中就有互赠酒肉这一环节。
如果某诸侯阔一些,不止会赠送酒肉,本国的特产也会送一些。
所以,智宵因为智氏的出身加送了布,后面公子昂则是派人送来了两匹好马。
在没有正式见面之前,两人该走的礼仪流程,显得无可挑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