智宵回到“新田”已经是半个月后。
现如今,卿大夫之中只有智跞在“新田”,赵鞅、韩不信、魏侈离开“新田”的时间已经有些久了。
其实,智跞本不该待在“新田”的,只不过他的身体愈来愈欠佳,着实经受不起旅途劳顿。
因为智跞身体不好的关系,作为宗子的智申再能力不足也要承担起来,恰是智申能力不足的关系只能巡视各处封地稳定人心,统兵作战的事情交给了智宵这位小辈中的小辈。
“祖父一切安好?”智宵回到家中需要沐浴,换上一身常服再去见智跞,问话的对象是贴身侍女琼。
至于施夷光以及郑旦?她们被安排到了“智”地,与家人一块继续生活之外,同时接受贵族小姐的教导。
琼支支吾吾了半晌,答曰:“小人乃仆,不敢过问主人之事。”
如果琼是嬖人的身份,事情又不一样了。
奈何智宵是一个把持得住的人,才不会年纪轻轻动女色,影响发育是一方面,怕的也是自己沉迷进去。
本来这种事情是应该问妻子,只是智宵有未婚妻,未婚妻所在的家族当前是智氏的对手,季嬴很难像正常关系下那种经常来智氏串门,能够知道智跞的详细近况才是怪事了。
同时因为智氏目前跟赵氏不对付,智宵与季嬴的婚姻不会变,只不过两人正在逐渐变得尴尬,好长一段时间都没有见面,书信往来也只是讲一些干巴巴的事情。
季嬴的品德可是经过“历史考验”这一关,自然不会让智宵有负面看法,只是当前保持距离挺好,避免双方都会感到为难。
在离家期间,智宵三天两头都能够收到智跞近况的汇报,奈何需要驻扎在一个地方才能够办到,一旦在行军路途就不是这么回事了。
毕竟,当下又没有即时通信手段,哪怕是大军规模在荒郊野外赶路,想知道大军到了哪里并不容易,能够这么轻易知晓大军去处,哪来的保密性质可言呢?
智宵所知道的是智跞最近咳嗽越加厉害,并且智跞时不时就会昏睡。
老人家都有动辄睡过去的毛病,只不过智跞才五十多岁,远不到成为老人的时候。
“老智家到底是有什么遗传疾病,又是从哪一代开始有的啊?”
“天祖(智罃)倒是高寿,可是曾祖父(智盈)、高祖父(智朔)都英年早逝,该不会是高祖父母家带来的遗传病吧?”
“不出意外,祖父也就这两年了……”
“父亲……,十来年之间。”
智朔的妻子来自中等贵族,乃是祁姓,更多的信息早就沉入历史长河。
越想越怕的智宵只知道一点,从智罃之后的老智家,无论直系还是旁支,能够活到六十岁都算高寿,大多数五十来岁就没了。
智宵知道智跞会生病,不是医生为前提,到底什么病全靠瞎猜。
有权有势的智宵难道不想寻访良医吗?怎么可能啊!
现实过于残酷,目前时代最好的医匠在秦国,秦国的良医也有为智跞看过病,压根就没有查出什么病因。
连“扁鹊”组织都查不出来,以当前的时代没有谁能查得出来,没有穿越前不是学医的智宵无处下手,不敢胡乱做出安排,怕的就是做越多错越多。
吃药这种事,不懂就真的别瞎搞,要不然本来还能再撑几年,一个不慎马上停止呼吸了!
沐浴又换好衣服的智宵来到智跞所待的小院,过来时发现智跞卧在躺椅上已经睡着。
季节已经进入秋季中旬,院子里的树木叶子已经变成黄色,风一吹就能够像是雪花一般的飘落。
智跞身上盖着几层毯子,周边还有里里外外的护卫站人墙挡风,起码减少了受风着凉的风险,还能晒一晒阳光。
这种睡眠的质量很差,小小的动静都能把人唤醒。
智跞听到脚步声睁开眼睛,看到的是智宵蹲在躺椅边上,先咳嗽了一声才说道:“为何不将我唤醒?”
这个躺椅是智宵亲自画图,再监督工匠给做出来,躺上去非常舒服,还能一摇一晃的。
“孙儿也是刚来。”智宵答道。
智跞坐起来伸展一下腰身,笑眯眯地说道:“今次出征两败齐军,与田穰苴亦是战为平手?”
司马穰苴是名将,自己的孙子能够与之打成平手,作为爷爷怎么会不开心又骄傲呢。
智宵说道“如算田穰苴派宗楼偷袭,国书接应不成,该是孙儿得胜,田穰苴战败。”
宗楼和国书都在司马穰苴麾下效力,哪怕司马穰苴没有率军亲至,为什么不能看作智宵确实战胜了司马穰苴。
“戒骄!戒躁!不可自满!你……,咳咳,咳咳!”智跞说着说着突然猛地咳嗽起来。
智宵站起来抚着智跞的后背,智跞看不到的脸上有了阴霾。
身体状况差的人最怕咳嗽了,一咳就会带来各种各样的问题,喉咙发炎是一定的,再接下来会慢慢影响到气管与肺部。
智跞到底是先肺部有毛病引发咳嗽,又或是喉咙的问题,还是那一句话,智宵真的不懂啊!
“你回来便好。”智跞喝了一点温水,讲了一句话,看脸上表情正在思量什么,好一小会才说道:“明岁祖父亲自为你加冠。”
什么!?
过年之后,智宵才十五岁。
正常的家庭,谁会在十五岁加冠!?
像智氏这种大家大业的家族,他们更应该一切遵守礼仪规范。
必须知道智跞多么大的魄力才要那么干,这么干又是为了什么。
说白了,智跞还是担忧智申闹幺蛾子,只要智宵加冠变为一个“成年人”之后,起码智宵就能够名正言顺地行使一些权力了。
智跞笑得洒脱,说道:“祖父恐难撑过明岁,以往担忧你父难以支撑如此家业,有你便不再担心了。”
他们这种人,首先顾念是整个家族,儿子、孙子等亲人只能排在第二位,乃至于会将子孙后代当作工具人,一切只为了保证家族荣光的传承。
智跞带着深切的期盼,继续往下说道:“祖父亦想亲自为你主婚。若是可见你之血脉,此生……也就无憾了。”
智宵有很多话想说,可是张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更不敢让智跞发现自己眼眶湿润,把头转到其它的方向,眼泪说流就流淌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