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这些事你知道?”
哪怕心中已经隐隐约约有了猜想,赵瑞龙还是把这句话问了出来。
没有为什么,只是他想问。
赵立春笑着看了赵瑞龙一眼,自己这个儿子的年纪不是白长的。
现在看,自己的儿子是真的历练出来了。
“瑞龙啊,我在汉东这些年,历任汉东省副省长,汉东省省长,汉东省省委书记。前前后后在汉东工作了二十多年,你说这么大的事,我知不知道?”
“如果我不知道的话,我这省委书记岂不是泥塑、木偶、手办一类的玩具?”
赵立春笑着回应的同时,又用话点了点自己的儿子。希望自己的儿子能够开悟。
听着赵立春的话,赵瑞龙感觉有些荒唐。
合着,这里面还有他们老赵家的事?
是了,自己父亲在汉东这么久了,别管什么集团,也绕不过自己家的老头子去。
赵瑞龙荒唐而又无奈的吐槽了一句:“爸,你在这里面拿钱了?不应该啊!你要是拿钱了,咱家不应该是那种生活啊!你要是没拿钱的话,那你也不能不管啊!”
听着赵瑞龙的揣摩,赵立春并不生气。
说这话的人,是自己的儿子。
无能的父亲的不喜欢儿子挑战他的权威。
但赵立春只觉得,自己儿子在这里面获得了成长就够了。
先喂给了赵瑞龙一颗定心丸。然后,赵立春开始给赵瑞龙讲事实,摆道理。
“他们的钱我一次都没拿过,这点,瑞龙你放心。”
“你说说,你想让我怎么管?
深夏又不归汉东管!”
赵立春的一句话,直接说破了权责的关键。
深夏市的领导干部是中管干部,税收又直接归国家财政……
汉东省在深夏这里面,既没人,又没钱,还没有影响力。
根本没办法去管。如果省里面的人插手,那最后的结果就是省里面也会跟着一窝蜂的烂下去。
所以,在过去的二十多年的时间,赵立春是各种意义上将深夏切割在汉东之外。也在一定程度上,保持了汉东干部队伍的纯粹性。
都是星耀原住民,就别往巅峰赛里面凑了……
对过去的这些事,赵立春看的很通透。即使以前有一些不能理解的举动。但是经过了时间的沉淀和岁月的累积。现在的他,看这些是拨云见日,看的特别清楚。
深夏的问题,其实上面一直都知道。情况,也一直掌握在了手里。
只不过,当年还没有满足动深夏的条件。
过去,这个问题之所以存在,是因为国家需要这个窗口来和外界交流。
在这期间,一些小打小闹,并没有放在上面的心里。同样的,下面的情绪也不会有人在意。
不过是些许的微尘,连块垒都算不上。
这是时代必须要支付的代价。
赵瑞龙还想坚持一下,但是没有坚持太久……
“父亲,想要管,总是可以管的。”
赵瑞龙的声音越说越低,到最后渐不可闻。
事实上,赵瑞龙也明白。
如果当初自己的父亲管了这件事。
恐怕,自己现在就没有资格站在这里说这番话了。
赵立春看了一眼自己的儿子,殷殷教诲道:“瑞龙啊!
人,要允许时代的局限性存在。
在用发展的眼光看问题的同时,也要用辩证的眼光来看过去发生的问题。
不然的话,思维很容易就会陷入到无止境的反思当中。
这,不利于未来的发展。”
赵瑞龙没有完全拐过去这个弯,不过这不影响他的行动。
“爸,我知道了。你有没有什么话想要我带给我姐夫的?”
赵瑞龙这是考虑到了他的身份,相对而言更简单,更不可能被有心人关注。
自己的不理解,是因为自己对父亲的滤镜。再赵瑞龙的记忆中,父亲一直都是那么的光明,伟岸,无所不能。
可是现在,赵瑞龙发现了自己的父亲也有那么多难为,不能为,甚至隐忍放任的事。
理智告诉赵瑞龙,自己父亲做的是对的。情感上的不理解和理智上接受形成的矛盾让赵瑞龙选择了在这个问题上逃避。
他需要说服自己,让自己和自己和解。
赵立春笑着看了赵瑞龙一眼。
对于自己儿子和女婿的小心思,赵立春洞若观火。
年轻人嘛,他懂的!心里面总是对世界的美好抱有不切实际的期待。
相比较之下,自己的女婿就成熟太多了。有些话,儿子可以问,女婿不能。有些答案,儿子他会给,但他永远不会直接的给女婿。
“瑞龙,你和小高说,过年是大事。让他在年前年后放下工作,领着小惠一起回家来看看我和你妈。我们年纪大了,咱们父子之间的缘分,是见一天,少一天。”
“你明白吗?”
赵瑞龙懵懵懂懂,心中带着怅然……自己家的老头子,已经老了……
高古听明白了赵立春的弦外之音。
张海洋就是年!
这个人,是整个链条的重点。
公安口的张海洋,可以为远洋集团和正荣集团提供足够的威慑力和帮助。
年前年后放下工作,年前的意思是张海洋剩下的这段任期。年后的意思是新任副部长上任的初期。
这段时间不要工作,意思就是这段时间不适合搞事情。
具体的可以搞事情的信号赵立春也明确的给了出来。
在李文斌或者其他人,在副部长的岗位上稳住阵脚之后。赵立春会对赵小惠的工作进行调动。
到时候高古就可以开始折腾了。
……
————
汉东京州大风厂
郑西坡坐在办公室里面,一根接着一根烟的抽。办公桌上的烟灰缸已经没有放烟头的位置了。
现在,大风厂工会主席这个职位,对于他而言已经是负担了。
这个职位把他和大风厂死死的绑在了一起。
蔡成功跑了,订单也跑了,厂子也没了。如果继续这么下去,恐怕大风厂几百个家庭数千个人都只能跳楼,给社会节约资源了。
不行,郑西坡十分清楚。他不能继续坐以待毙下去。他要救人,他也要自救。
卷款跑了的蔡成功肯定是指望不上了。
不过蔡成功他百密一疏,他的老婆和儿子还留在京州。住着别墅,开着豪车。
大风厂可是工人们的大风厂,蔡成功说卖就给卖了那怎么行?这都是工人们的血汗钱。
你以为离婚了就能一了百了?
郑西坡不答应,工人同样不答应。
看了一眼时间,今天是书记接待日!郑西坡喃喃自语。
“不行,还得去区里面反应一下情况。”
他要把流程做足了!先找区里面,如果区里面不给解决问题的话,那再找陈岩石就合情合理了。
当年,他们大风厂的企业改革是试点,是响应市里面的号召,领导是要负责管好售后的。
想到就做。
郑西坡在打定了注意之后,直接出了办公室,在停车棚里面推出了自己的小电驴,骑着电动车直奔区委而去。
如今汉东禁摩,但是电动车还没在被禁的范围之内。
因为没有摩托车,所以郑西坡对于禁摩这件事也没有什么切身的体会。
到了区委门口,郑西坡刚刚减速,就有一个背着书包的年轻人凑了过来。
“大爷,买号吗?最后一个,一百块钱!”
郑西坡看了一眼,笑着对年轻人摆了摆手。
买号?买什么号?这些年轻人,脑袋就是活泛……
郑西坡想起了自己的儿子。
……
“嚯~老张,又见面了!最近怎么样,有结果没?”
郑西坡一进门,就看见了区委过道里面,坐着一个熟人。是他们厂长不远处小卖店的老板。
以前厂长效益好的时候,工人们经常去他那里买烟。
被郑西坡称为老张的人连忙站了起来。
“郑老,您也来了!”
老张头的脸上挤出了一点笑容。
郑西坡不大不小也算是一个领导了。在他们的心中,多少有一些地位。
“老郑,你还是为了大风厂?”
郑西坡点了点头。
“是啊,趁着还没拆到我们那里,我赶紧过来问问区里面,对我们厂的工人是怎么安置的。”
“不然的话~”
郑西坡看着老张,有很多话没有说出来。
老张也明白!他的遭遇不就是活生生的例子吗。
看着郑西坡,老张提醒道:“郑老,你手里面有号没有?”
“要号?要什么号?”
郑西坡愣了!他没听过还有要号这一说。但马上他的眼前浮现出了一个背着书包的年轻人的形象。
老张头给郑西坡解释道:“丁书记一天只接待二十个号,过号作废,没号的话秘书不让进……”
说完,老张头给郑西坡看了一眼自己的号码纸。号码纸的下面打印着日期和星期,号码纸的上面写着19号!
郑西坡急了!
“老张,你等我,我这就去要号!”
老张一把把郑西坡拉住了。
“老郑,你知道去哪里要号吗你就出去。”
郑西坡揣着明白装糊涂:“不是去找工作人员或者门卫要吗?”
老张摇了摇头,指向了大门之外。
“郑老,来的时候,在大街上是不是有人拉着问你要不要号?”
郑西坡点了点头。
“是有这么一回事。难道……”
老张也点了点头。
“一个号五十,最后一个号一百!你要买的话,就赶紧去吧。”
老张给郑西坡指了一条明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