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蝶衣疯了。”
“她的记忆混乱,却唯独忘不了莫乐之。”
红衣女子口中喃喃,脸颊两行血泪流下。
没有报仇之后的畅快。
南伽此时开口,声音沉闷。
“灵魂完成执念后本应该消散。”
“可……蝶衣的执念从来都不是报仇。”
而是……
千寒等人不约而同道,“而是找到莫乐之。”
“蝶衣本性善良温柔,在报仇之后,潜意识的不想伤人让她借助槐树布下了结界。”
“她将自己困在了丞相府,一日复一日的坐在槐树下,望着墙头。”
日升日落、四季轮转。
丞相府的尸体早已腐烂成泥,槐树也不知花开花落了多少次。
女子一动不动,犹如一座雕像,如果不是偶尔眨动的双眼,没人以为这是一个活人。
【“等……”】
【“乐之说过,会来娶我。”】
火女捂住嘴流泪,“别等了……不是已经知道莫乐之再也回不来了吗?”
“为什么还要……”
她知道,蝶衣潜意识里根本不愿意接受莫乐之已经死去的结果。
百眼一个大男人红了眼眶,不住的吸鼻子,两手攥的死紧。
梦妖白皙的指点了点紫雾。
众人能更清楚地听见蝶衣的喃喃。
【“等乐之……回来娶我。”】
【“……等爱人,来娶我。”】
【“等一个人……回来。”】
【“等——”】
蝶衣忽然愣住了,那双眼中肉眼可见的迷茫。
等谁来着?
她怎么……记不清那个人的样子了?
枯坐不动的女子,平静无波的脸上终于有了变化。
她用双手捶着自己的脑袋,使劲摇头。
极度的惶恐不安。
轻柔的声音变得沙哑尖锐。
【“我要等、等谁——?”】
【“我不能忘!不能忘啊啊啊!!!”】
蝶衣恨透了老天不公,此时却毫不犹豫地跪下,向着老天磕头。
【“求求你,让我想起来!让我想起来吧——”】
她发丝凌乱,大滴大滴滚烫的血泪蜂拥而出,狠狠砸落到地面上,脸色惨白如纸。
声音从嗓子里艰难的挤出来。
【“求求你了老天爷,我真的不能忘记他……”】
梦妖不忍看,“一开始是这人的名字。”
“紧接着是忘记这人的样貌。”
“再之后……她会忘记自己究竟在等谁。”
火女看不得这些,只觉得胸口一阵发闷发疼。
“我真的不明白……为什么要对她这么残忍?”
老槐树声音尽是无奈。
“命。”
“命该如此。”
“蝶衣夫人为了爱人,也为了不伤及他人,将自己困在了这里。”
“时间的消磨,灵力的稀薄,让她很难维持自己的存在。”
“就连我,都是依靠夫人而得以灵智不灭。”
千寒问道,“忘了会怎么样?”
南伽、梦妖和老槐树,共同开口。
“会被疯狂吞噬。”
梦妖挥手,画面散去。
接下来的就不是他们能看的了。
“当初的我无意中发现了蝶衣的存在,不忍心她这样下去。”
“于是干脆封印了她已经混乱的记忆。”
“而后遇见了会长大人,在会长大人的建议下,我为她编织了一个相对较好的经历。”
“也就是你们最开始看到的那个记忆。”
叹了口气,“可惜,蝶衣的封印需要我时时加固,而随着时间的渐长,就连编造的记忆也已经开始混乱了。”
南伽也是心有感触,“蝶衣姐姐现在,只记得她有一个爱人,剩下的……”
他未尽的话语,众人都听明白了。
“槐树,你的愿望是等待蝶衣醒过来,现在她人已经到了。”
“你的执念是否已了?”
梦妖如此问道。
树干开裂,两只巨大的棕色眼睛缓缓睁开,复杂难辨。
“我想再与蝶衣夫人说几句话。”
梦妖点头,“可以。”
“但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你应该清楚。”
蝶衣不能知道真相。
否则就会立刻陷入失控,到时候唯有毁灭一途。
转眸望向千寒等人。
虽然没有说话,但千寒也知道她的意思。
“放心吧,我们都不是多嘴的人。”
南伽先一步走远,“我们把空间留出来吧。”
最后,这边只剩下了梦妖。
轻轻将蝶衣扶起来,素手挥动,紫眸微闪。
“唔……”
蝶衣睁开眼睛,迷茫过后恢复清明。
“妖妖姐,你为何?”
同为议会之人,同为暗侧成员,她并没有怀疑梦妖要对她下手。
只是心中疑惑罢了。
梦妖不动声色转移话题。
清凌凌的眼睛弯起,“有做个好梦吗?”
说起这个,蝶衣嘴角露出了一丝自己也没察觉到的甜蜜笑容。
“嗯。”
“梦见了一个看不清面容的人。”
“他坐在墙头,听我抚琴。”
“给我带糖葫芦和桂花糕,还说……”
说什么呢?
蝶衣怔愣,“说三年之后来娶我。”
“娶我……?”
蝶衣拽住了梦妖的手,略带急切。
“妖妖姐,我、我好像等到他了……又好像没等到。”
脑海中,女子穿着大红嫁衣的场景,与坐在槐树下苦苦等待的画面交错闪现。
让她更加混乱。
就在她头疼的时候,陷入了一个温软的怀抱。
梦妖摸了摸她的头,难得温柔。
“想不起来就不想了。”
“不是什么重要的。”
背对着蝶衣的手,雾气隐现。
蝶衣的情绪稳定下来。
“是啊……不重要。”
“只要找到爱人就好了……”
她的眼神有一瞬间的空洞,后来恢复如常。
带着点点雀跃。
“妖妖姐,我遇见了一个人,我觉得他就是我要找的人!”
脸颊微红,少女怀春。
梦妖没说什么,而是指了指老槐树。
“蝶衣,它想与你说说话,我就不打扰了。”
没有问蝶衣她说的那人是谁,也没说你的爱人早已不在。
她就当什么都不知道。
黑色裙角划过半空。
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
“反正,只要蝶衣活着就好。”
记忆什么的,如果只会成为蝶衣的负担,那她宁愿蝶衣永远都不要想起来。
抱着寻找爱人的执念,就这么活着,走下去。
“槐树……我有些印象。”
蝶衣对着它的眼睛,轻声道,“在我偶尔闪现的记忆里,你好像很重要。”
“蝶衣夫人——”
老槐树感动得热泪盈眶,话还没说完,蝶衣又歪头说了一句。
“但是,没爱人重要哦。”
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
老槐树的心,啪的一声碎了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