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双把手抽出来,“鹤卿哥。”
梅鹤卿听到她的声音,才清醒过来,他在想什么,怎么可能会是慎儿。
“双双,你怎么过来了。”
杨双在他面前拉了一张长凳坐下,柔声道,“鹤卿哥,我看着下雨了,你这房里亮着灯,窗子没关怕是你睡着了着凉。”
梅鹤卿浅浅笑了笑,“双双,多谢。”
“咱们都认识这么多年了,说什么谢啊,只是你和淑慎姐,鹤卿哥,我知道你是怎么想的。”
梅鹤卿没说话,脸上表情有些僵硬。
“当时鹤亭哥离开赣州的时候,说辞同你一样,他说他这一辈子全部心血都在刑狱上,顾不了家不想耽误旁人。”
“鹤卿哥你知道嘛,我嫂嫂她们说鹤亭哥去了临安,定然是会寻一个临安的娘子,哪儿有男人真的不成亲的。”
梅鹤卿当即想替他哥哥反驳,“双双,哥哥他不是这种人。”
杨双眼睛发红,声音提高了些,“我倒希望他是这样的人呢!”
“双双……”
“凭什么你们男人都这么自负啊,凭什么呢?”
“他选了一条必死的路,我知道他不可能因为我不去,他要全他的气节,可是鹤卿哥,我也有我的气节。”
“在他走的那天,我就对自己许下了终生不嫁的诺言,日后九泉之下,让他看看我杨双,不是那种一点事情都担不起的人。”
谈及故人,杨双泪眼婆娑,身形因为悲恸有些发颤,梅鹤卿被她的情绪感染安慰她,“双双,别哭了。”
“你别这样,哥哥他希望你能好好的活下去,你余生还长。”
杨双扭头盯着梅鹤卿,“一见知君即断肠,他凭什么认为我会忘了他,我偏偏就不让他如愿!”
梅鹤亭之于她,是年少的一场镜花水月,绮丽缥缈的梦。
在杨双看来,很少有人能拒绝梅鹤亭那样的人,无论男女,他是这个世界上她见过最好的人。
甚至她都很难用君子去形容他,梅鹤亭好的不像话,出自没落家族不坠青云之志,他对每一个人都好极。
那时候杨双认为,梅鹤亭像是假人,怎么就会有这样的人呢?
梅鹤卿倒了一杯水推给杨双,“双双,你还小,总会碰到新的人。”
“那你呢?你这辈子能忘了董淑慎吗?”
杨双声音有些尖锐,梅鹤卿哑然,杨双继续道,“那你凭什么就认为她能忘了你啊?”
“梅鹤卿,你又不是非死不可,你们还有机会,还有那么那么长的时间,淑慎姐是我见过最韧的女子,你因为你自己单方面这样伤她的心。”
“你是在侮辱她的赤诚。”
梅鹤卿两手紧紧扣着茶杯,低着头,泪情不自禁地从他的颊边滑落。
他是在侮辱她,用自己的主观臆断去否定她。
梅鹤卿,你要是因为这个拒绝我,你会后悔的。
“鹤卿哥,我记得你说过,人生匆匆不过也就几十年,有些人几十年都活不够,你说这个世界上就两个人对你重要,鹤亭哥已经不在了,为什么你还要放弃另一个。”
“你这样做,淑慎姐不会记得你的好的,她以后想起来只会觉得你令人可气,糟蹋她的心意!”
梅鹤卿握着茶杯的手抖了一下,茶盖翻了个身落到茶杯里,瓷器磕碰声音清脆。
“鹤卿哥,我有多羡慕你们,你还有机会,不要再错过了。”
杨双说完之后,转身带上了门离开了他的房间。
雨已经渐渐停了,滴滴答答从房檐上垂下,乌云散去,月亮水洗般格外皎洁。
梅鹤卿不知道哪里一种突然的急切欲望,打开门也没有带伞从家里出去。
杨双听到隔壁的动静,情不自禁的弯了弯唇,她就知道,有些人啊是分不开的。
*
江柳一大早又被叫门声吵醒,但是现在她已经适应很多古代作息了,主要是晚上娱乐设施太少,没有熬夜的设施。
梅鹤卿昨夜来的太晚,怕打扰到董淑慎休息,因而他在门外站了一夜,直到天亮了才敲门。
“姑娘,不好意思打搅你了。”
“……慎儿,在不在?”
江柳看着门外的人,她不是第一次见梅鹤卿,但还是觉得这小白脸,不是。
就是觉得他同赵朗是不一样的感觉,恕她言辞乏善可陈,怎么会有这种清秀昳丽又确实很男人的长相呢?
不好说,不好说。
不过作为慎儿的“包养”外室,她环抱着双臂看着梅鹤卿,“梅大人,怎么了?找我们家慎儿干什么,你不是冷言冷语拒绝她来吗?”
梅鹤卿急切道,“江姑娘,是我错了,糟蹋了慎儿的心意,我是来同她道歉的。”
“噢~”江柳打量着梅鹤卿,见他衣裳有些潮湿,但是她没有想到事怎么回事。
“慎儿啊,她回临安了。”
“什么,慎儿回临安了?她什么时候走的?”
江柳见梅鹤卿这副样子,像只剩骨骼在撑着衣裳,想起了她第一次因为董淑慎入狱去找梅鹤卿,那时候他也是这副急切的模样。
虽然她一向喜欢看这些男人们无措,“舔狗”,卑微,“精神失常”的样子。
但现在江柳不知怎得,心里有些不忍再逗他,实话实说,“慎儿一早就去四丘山了,给你采药去了。”
“什么,现在山上路不好走。”
江柳耸了耸肩膀,无奈道,“谁让她说,昨夜又下雨了,怕你又会疼所以她一大早就走了。”
梅鹤卿不解,“慎儿从哪儿走了?”
“梅大人,我家虽然是小门小户吧,但是好像有后门呢。”
梅鹤卿反应过来,拱手行礼感谢江柳,“多谢姑娘,打扰了。”
江柳打了个哈欠,“我还是再睡个回笼觉吧。”
*
董淑慎换了套衣裳,比较方便出行,背上背着个竹筐,她出了赣州城到山脚下就下马牵着了。
她第一次来四丘山,侧面环绕着清饶河,河堤已经竣工,远远的倒是能看上一眼。
从小不是没有上过山,只是在临安几年都把自己这副身子给养废了,肩不能提手不能扛的。
她画了图打算看着采药,只是山路有些泥泞,眼看着又要下雨了。
董淑慎看到其中一味草药很像但是长在壕沟的下面,看着有些深,于是她找了颗树把马栓好,自己下去采药。
梅鹤卿赶到的时候,就只有一匹马被拴着对着乌压压的天嘶鸣。
他心里陡然一坠,“慎儿!董淑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