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理寺监狱内,向来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王爷被绑在刑架上,囚衣被抽开,道道鞭伤明显,皮肉翻卷。
他咬紧牙关不吭一声,手腕上青筋暴起,汗水顺着鬓角滑落。
“赵朗,挨鞭子的滋味儿如何?”
梅鹤卿官服齐整,一副端方的样子看着他,仿佛在看一个笑话。
尤其是他先前曾同梅鹤卿大放厥词,身处高位俯瞰他,如今却落到他的手里。
“梅鹤卿,你这……奸佞,奸佞小人,残害忠良,置,置我等,我等……你不会有好下场的。”
“升官发财向上爬,你,你不配!”
梅鹤卿从狱卒手里拿来鞭子,往赵朗身上狠狠一抽,力气之大,一句块完整的布顷刻撕烂,翻卷出带血深入白骨的皮肉。
“这顿鞭子,让你好好想想,慎儿是如何受的那些刑的。”
他揪着赵朗的领口,低声道,“赵朗,你是个男人,这点儿疼算什么?”
“梅鹤卿,你身为大理寺卿,不思为国尽忠,不去找证据,反而如此诬陷我等,你,你……”
“嘘。”
梅鹤卿看着他的眼睛,在他耳边道,“王爷也知晓被诬陷的无助?”
“我没证据,也不会去找证据。”
“你,就是有罪。”
他轻飘飘的说完,反而让赵朗从心底里寒意丛生,不久之前,他也对董淑慎说过类似的话。
原来,落到他自己的身上,竟然是这样的感觉。
“梅鹤卿,朝中有志之士不会放过你的!”
“千百年后,你将要被口诛笔伐。”
梅鹤卿放开他,退后几步,好整以暇地看着他。
“赵朗,我不在乎。”
“梅鹤卿!”
赵朗睚眦欲裂,囚笼困兽般想挣脱却不得办法,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梅鹤卿的背影消失在他视线中。
梅鹤卿背着手,同狱卒说了一声,“施刑全是奉我的命令,明白吗?”
“大,大人……”
他抬了抬手,踱步离开,只留下一句,“本官我,泄私怨。”
朝廷中主战派早已经开始上书,为赵朗和辛长林求情,更多的是讨伐梅鹤卿的。
一时之间,乌泱泱的,群臣百官跪了一地,主和的不认为梅鹤卿有什么,他们上奏要求皇帝尽快批复,言辞激烈。
朝中主和比主战的人多,因为皇帝就是偏向主和一派,他们强烈要求皇帝赶紧下命令,以赵朗谋反的名义论罪。
两厢太过激烈,竟然出现了武将打文臣的现象,他们平日里就不满朝中文臣已久,凭什么事事都要比他们高一台阶。
“你们这些懦夫!不知道联手抗敌,反而要攻击为国立下汗马功劳的将军,实在可耻!”
“匹夫,只知晓逞英雄的匹夫!你们现如今还在为反贼说话,其心可诛!”
“我大齐迟早亡于你们这些得软骨头病的人!”
“少来危言耸听,我看你们是想拥立新皇,颠覆朝廷!”
“你再胡咧咧!”
垂拱殿前,文武斗殴,齐帝看着更加心烦,这就是他的臣子,这就是他的好臣子们!
齐帝问了身边宫人一句,“梅挚呢?梅挚在吗?”
吕公公摇了摇头,“回陛下的话,梅相公那日从大理寺回去,约摸是连日辛劳,人又疲累,病倒了。”
“梅挚病了?”
“是。”
齐帝若有所思着,“病了啊,病了也好,病了好。”
朝堂上闹的鸡飞狗跳,甚嚣尘上,大理寺内院却难得清净。
一众人都被梅鹤卿叫来,他同他们道,“做了这么久刑狱,审问的时候该说什么都明白吧?”
地下的人面面相觑,梅鹤卿又重复了一遍,“不知道说什么,就等着掉脑袋吧。”
“明白,我等明白。”
其实,他多说少说都一样,人都是趋利避害,底下的小吏们人人都知道自保,就算有心的也无力。
一干人等退下,梅鹤卿才靠着椅子合着眼,静静地等待着。
“清仕,你这是何必呢?”
来人是王鳌,他看着梅鹤卿,显然不同其他人的看法。
梅鹤卿睁开眼睛望向他,“王大人还有别的好办法吗?或许王大人愿意将王爷和小辛将军转到刑部?”
王鳌连连摆手,“不不不,本官才不担这个担子呢。”
梅鹤卿继续合上了眼,王鳌踱到他身前,手放在他肩膀上,“梅相公他们……”
“我同他们没关系。”
他淡淡的一句话,并无情绪波动。
王鳌看着眼前的这个人,比他要小两轮的年纪,忽然又想起来头一次见梅鹤卿的时候。
那是赣州一个县极其复杂的一桩杀人案,尸体只剩骨头,连皮肉都腐败殆尽,案子呈送刑部的时候他没有勾绝,让下头的人再审。
其实他当时也就是走个面子工程,这么难审的案子也太难为下面的人了。
谁料,时任赣州提刑司名不见经传的新官破了这个案子,他会验骨,到叫王鳌惊叹,当即宣了他进京想见上一见。
却发觉此人同梅挚很是相像,他私下里查访,又套过几次话,果不其然是梅挚的儿子。
更重要的是,此人擅画,一副岁寒图在临安士大夫手中传阅,价值千金,圣上大喜却找不到作画的人。
想不到让他给找见了,王鳌当即大喜,把此人引荐给圣上,圣上当然龙心大悦,主要是梅鹤卿倒也不清高,不像他父亲,兄长,接受了京官的职位。
不过梅挚对此很是不满,升迁的太快,而且手段不正,因而他不接受这个儿子。
更加之两人理念不同,王鳌也没想到梅鹤卿是那样一个性子,梅挚叫人辞官回赣州,梅鹤卿不肯,竟一气之下断绝了父子关系。
“清仕,我到想着你是个想升官发财的,若如不然为何当年会选择留在临安。”
梅鹤卿愣了愣,想他当年费尽心思想回临安,不过是因为知晓……她在临安罢了。
“王大人,若是你要做一件非死不可的事,你会最舍不得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