勺子舀了一颗冰镇的荔枝,董淑慎险些被噎到,她现在就听不得大理寺这三个字。
那小厮继续言,“夫人,娘娘,不必忧心,那大理寺的大人是来查案的,先前三老爷失了珍惜赏玩儿,去官府报过案。”
何琴又问,“那怎得交给大理寺了?”
“说是大理寺一直在查这伙盗贼,所以这次才来了咱们府邸。”
原来是这样,董淑慎松了口气,又舀起一个荔枝咬掉一半,如此想来当同她无甚干系。
刚要放松,忽听得门口传来董季远的声音,月拱门处明显一抹红色衣摆。
“梅贤弟,今日怎么有空到府上啊。”
好似又听到那个男人的笑声,董淑慎立马起身找借口,“母亲,女儿有些困倦了,想去屋内歇歇。”
何琴不疑有他,只当成她是真的午时没睡好,拍了拍她的手,“好,你去歇歇吧。”
梅鹤卿余光看见她娉婷背影而去,勾了勾唇角,同董季远道,“董兄,小弟来查案,你们家三爷不是失窃了宝物吗。”
“这我就不清楚了,我只管要贤弟你的画。”
何琴在门内听着二人的谈话,对这大理寺卿很是不满,这都什么辈分?
她家老头子年过半百的人了,他看着也就跟慎儿同龄,怎么能以兄弟相称呢?把礼仪教养都丢到哪里去了。
老不正经交的些朋友也是个不正经。
梅鹤卿笑笑,“近日公务繁忙,今日查完案子倒是有空可以把上次未完之图作完。”
“说定了啊!贤弟今日留下用膳吧,我女儿刚好带回来几天好酒,邀贤弟一同品鉴,还请贤弟切莫推辞。”
董季远一心邀约,梅鹤卿看了看董淑慎离开的方向,点头应下,“既然如此,小弟恭敬不如从命了。”
跟着的董厢源和董三爷皆不解二人做派,董厢源一面怨这个儿子纨绔不识礼数,一面又知道梅鹤卿他们也开罪不起。
梅鹤卿毕竟是来查案的,董三爷带着又去了自己的房间,失窃的地方。
行至一处院落,梅鹤卿问董三爷,“这是何人院落?”
董三爷看了看,董厢源跟着言,“这是我家孙儿,也就是世子妃娘娘,先前在家中时候的院落,这也要查?”
梅鹤卿看了一眼匾额,安宁院。
安宁吗?人还是性子?
“董老爷,刑狱之事重大,此次这股匪寇流窜时日亘久,本官掌刑狱多年,眼里只有证据线索,还望董老爷以大事为重。”
董厢源无法,临安谁不知道这梅鹤卿的性子,查案说一不二,又不是个讲究避嫌的,偏偏官家宠着爱着,动都动不得一下。
“这是世子妃的居所,我等不好进入,阿川,去,同世子妃说说。”
董淑慎坐着刚放下冰镇荔枝的碗,就见凌霜进来耳语,她捏着帕子的手一紧,梅鹤卿他又想干什么?
梅鹤卿在外对着董厢源又言,“官家先前有一幅画失窃,龙颜震怒,下令本官彻查,所以董老爷,兹事体大,还望……”
董厢源刚想说话,董淑慎就出来了,“梅大人。”
他抬头看她笑笑,“世子妃。”
“我知晓此事事关重大,梅大人请吧。”
“多有得罪,世子妃见谅。”
梅鹤卿拱手,两厢红色衣袖碰在一起,这日头下,红光微反到人脸上,衬得眉眼愈发妍艳。
董厢源他们不好进去,跟着梅鹤卿的衙门中人也都在外侯着。只是凌霜跟着,董淑慎也不怕他做些什么。
梅鹤卿踱步,似乎真的是挨着检查证物,行至书桌前瞧见董淑慎摆放的甚整齐的一摞书。
很自然的上手翻开,凌霜刚要开口被董淑慎制止。
他看着缓缓开口,“世子妃好学识。”
“《女则》,《女诫》,《内训》,《女论语》……”
“啧,世子妃德行操守甚笃。”
梅鹤卿这话让董淑慎听着有些怪异,他上扬的语调,不是夸赞反而是……带些嘲讽。
“梅大人,这些书不是您要找的证据吧?”
他盯着她看了一会儿,似乎就爱见她这幅生动些哪怕是生气怼人的表情,起码鲜活。
“成,没问题,本官只是感叹。”
并没有人想问他感叹什么,他自己接着说,“本官感叹,有些人自己过的不好也就罢了,偏偏要留下些东西祸害人。”
“可笑世人愚昧,还奉为经典。”
董淑慎闻言微怔,这些书都是她被认回董家,董厢源请的女夫子要她背的看的,也是觉得书中有些地方不妥当,如今却是,奉为圭了。
“梅大人,流传至今是有道理的。”
梅鹤卿笑了一声,“自然,因为有人喜欢笼中鸟,金丝雀,这有需求,不就得有供给嘛。”
“梅大人不是要查案吗?”
董淑慎发觉,赵朗她都可以心平气和的对待,唯独梅鹤卿,他仿佛说一句话就能轻轻松松挑动她的情绪。
“是,本官查案。”
他挨着看了一圈,又对凌霜言,“这位姑娘,帮本官把席大人叫进来,可否?”
凌霜看着梅鹤卿一副清俊含笑的面容,不由的脸色微红,赵朗模样也好,但是不常笑,梅大人则不同,他这一笑,让人完全忘了他是他人口中描述的凶神恶煞。
“……是。”
董淑慎眼见凌霜出去,屋内就剩下他们两个人,眼神中立马带了些警惕。
梅鹤卿轻笑出声,“怎得世子妃,本官样貌便这般骇人?”
董淑慎也不装了,“梅鹤卿,不是查案吗?来我院子作何?”
“探访香闺,看看慎儿住所。”
果然,就知道他如此不正经。
“你!”
“赵朗不是走了吗?这么一想,他还没来过慎儿闺房,本官赚了。”
“梅鹤卿!”董淑慎微微咬牙。
“慎儿,那些个裹脑子的东西,少瞧,若真的想看,本官送你些好书。”
董淑慎心下无话,哪个男子不喜欢自己妻子贤良淑德,紧守内围的。
“比方,玄女经之类的。”
他大大咧咧,董淑慎耳根立马红了,很想直接上手打人了,“梅鹤卿,你要不要脸?”
梅鹤卿摊手,“怎得,现在不装贤德了?慎儿也知道啊。”
她知道这些完全是跟着汴京一些地痞流氓学坏的,只是自从她到了董家,学礼仪,受教化,抛却从前的粗鄙做派。
他注视着董淑慎良久,遗憾的来了句,“今日真是不巧,若不是门外人太多。”
董淑慎瞪着他,梅鹤卿毫不在意,往前几步抬手桎梏着她,董淑慎一惊,被他食指置于唇边,“嘘,外头有人。”
她当即抬脚要踩他,他很熟练的按着她,“本官就喜欢看你这幅带刺的样子。”
可能是估摸凌霜快进来了,梅鹤卿放开了她,看着董淑慎桌上那碗冰镇荔枝,拿勺舀了最后一个,董淑慎想上前阻止,他已经咬了一半。
她愤愤道,“梅鹤卿,这是凌霜的!”
梅鹤卿笑,“慎儿,本官是干什么的?”
“不要同本官做假,你这白玉碗边上的口脂印记,还有你唇边的口脂。”
董淑慎闻言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唇边,口脂确实掉了一些。
“就算你那婢女受你宠爱,准许装扮,这可是荔枝,你不一向舍不得吗?”
就这一碗,在这室内,总不能是婢女的吧?就算是赏,也没有婢女在主子屋里用的。
“我何时舍不得了?”
董淑慎说完这句话就觉得自己怎么顺着他说话了,她为什么要问这么一句。
梅鹤卿把剩下半颗吃完,手里捏着核,“当然是因为慎儿你护食。”
董淑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