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晨,管事娘子身后跟着个小丫鬟,刚到门口问凌霜,“姑娘,大娘子现下做什么呢?”
凌霜让她稍等,自己进去看了看复才出来,“进去吧。”
“嗳。”
董淑慎看着来人,手上的绣活儿还未停,管事娘子直夸,“诶呀呀,人人都说大娘子这手上功夫了得,瞧瞧,像要活了一样。”
“休要捧我,进库的几批缎子清点了吗?”
“大娘子吩咐的,那奴婢哪儿敢懈怠,一早清点好了。”
“那你来寻我何事?”
管事娘子在罩裙上擦了擦手,笑容堆满,“大娘子,先前不是给世子爷量了尺寸,要做新衣,府上那几个绣娘手笨,那腰带上的花纹怎么也绣不好,这才来请教大娘子。”
赵朗的衣裳?
董淑慎略微沉吟,替他绣东西也是为妻之德,开口应下,“叫她们拿过来吧。”
管事娘子赶忙应下,“大娘子来改,是她们的福气,世子爷也定然欢喜。”
她看着手里一半的鹤,赵朗欢喜不欢喜不打紧,自己尽好为妻德行便是。
用过午膳后,董家那边来人了,说是世子如今回来了,怎么也得请二人回去一趟,当初因着赵朗就没回去。
董淑慎是不想回去的,董家于她而言,是一层脱不开的束缚,亦是难说的梦魇。只是许久未见,毕竟有她的亲生父母,她不好推脱。
*
窦老夫人那边倒是热闹,她如今有了封号有了诰命,窦氏一族也跟着沾光,亲戚姑舅都跟着摆宴热闹。
赵朗孝顺,耽搁了几天才陪着董淑慎回了董家。
马车里二人也无话,赵朗刚回来这几天朝中事情多,又因着京城近来流窜着一股盗匪,大理寺经常请他们过去支援。
董淑慎也不知道该说什么,看着他微阖着眼,想着大约是累了,给他披了件衣裳,独自看着窗外。
到了董家,董氏的老族长也就是董淑慎的祖父,领着一干人在外迎接,好不气派。
二人下了马车,赵朗看着眉头微皱,他是不喜董家人的,各个均是吃祖产,多年的世家大族,迟早也要坐吃山空。
董厢源年过六旬,身体硬朗,穿着得体,捋着一把胡子,倒是也不着急行礼,他们祖上是功臣,是有过爵位的。
只是他身后的几个儿子,都给赵朗跪下行礼,“世子,世子妃。”
赵朗同董厢源搭了几句话,也就叫身后的人都起来。
当年纳妻,赵朗也没有太在意,只要是氏族能匹配的女子便是,他没什么心仪的人,也觉得男儿不该把心思放在这上面。
他同梅相公一样,一心想着如何收复燕云十六州。
“世子,世子妃,请。”
董厢源做出请的姿势,二人看了一眼皆随着进门。
男女分席,董淑慎跟着她母亲去了内院,“慎儿啊,为娘看那世子不错,临安出挑的子弟,谁还能越过去。”
“跟着他啊,做个世子妃,享那富贵荣华,比你那个死鬼爹强多了。”
何琴如是说着,又问身边的小丫头,“老爷去了没?不会还没起吧?”
小丫头面露难色,何琴立马换了一副脸色,“准是昨晚贪杯,如此误事,叫他赶紧起来。”
董淑慎可说呢,方才在门口没有看到父亲,原来又是宿醉了。
何琴吩咐完之后,拉着董淑慎的手,“慎儿啊,上次见面还是浴佛那日,匆匆一面,这次娘俩儿好好说说话。”
她称是,何琴拉着她跟几个妯娌们用膳,席面上不住显摆自家女儿那可是世子妃,赵朗又如此人才,往后日后可是能过好了。
董厢源这几个儿子都不成气,科举应试皆没及第,靠着祖上的恩荫做一些闲散官员,外头看着风光,实则内里早就空了。
反而是董氏出了一位宫里的娘娘,还出了一位世子妃,家中几位小的姊妹皆嫁给了朝中官员,这才撑着家里看着的繁华。
董淑慎陪着笑,她母亲家世一般,也是家中次女,眼皮子浅,尽是爱占些小便宜。
席到一半,如雪匆匆跑来,说世子爷走了,她赶忙询问怎得了。
如雪耳语,“不知道是二爷还是三爷,反正说了些世子爷不爱听的,一气之下,世子爷就走了。”
董二爷的夫人倒是耳朵尖,捂着帕子笑笑,对何琴到,“哟,原来世子爷也是看不上董家的呀,这不管嫁的人如何,关键是这心里得有自个儿,会疼人才行。”
“要不就如那守财奴一般,望着成堆的金山银山,看着却花不着。”
何琴自然知道她在这儿阴阳怪气,瞥了她一眼,“是,也不知道二哥近日纳的那个小的,日日沉溺,二嫂不也是,看得着吃不着?”
这话戳到她肺管子了,她家二爷在董家算是最有出息的,就是好色,妾室通房一大堆。
董二夫人站起身来告辞,“世子妃,妾身今日头疼,就先回去了。”
她人走了,边走边在心里啐骂,赵朗后院亦有不少人,想那董淑慎也不好过。
董淑慎被董厢源叫了过去,看到她倒是笑了笑,拍了拍她的肩膀,“慎儿啊,都是你三叔,口无遮拦,说了些世子不爱听的话,祖父我已经处罚他了。”
几人喝酒,三爷说了些赵朗在外的事情,他言干什么要北伐,如今在江南挺好的。
一副烂泥扶不上墙的死样子,赵朗听了心里憋气,这席他是一点儿也用不下去,一家子酒囊饭袋。
“你如今嫁作人妇,要好好恪尽妇德,辅佐好世子,不要忘了董家的恩德。”
“今日是你三叔有错,待今日回去,好生同世子道个歉,你三叔是酒后之言,叫世子别挂在心上。”
“慎儿,知晓吗?”
董淑慎抿唇应下,“孙儿明白。”
心里却是思忖她说的话能有什么用?
董季远见了赵朗后就回了自己院子,何琴领着她去看他。
董季远不务正业,屋内悬挂着些名画,自己懒洋洋的逗弄着笼子里的蛐蛐。
何琴看着他这幅不争气的样子怒骂,“董季远,女儿回来了,你还这幅死样子。”
董季远依旧蹲着,没有一副父亲的正形,手里拿着一根稻草,笑了两声,“我知道,慎儿,你这夫君倒是正人君子。”
董淑慎给他行礼,“父亲。”
“慎儿,给为父带酒了吗?为父近些天都没尝到好酒。”
何琴又要骂他,董淑慎按着她的手,“带了,叫阿四给您去搬。”
“还是慎儿对为父好。”
董季远从地下站起来,打了打身上的灰,慢悠悠的哼着曲儿词,跟着阿四去拿酒。
何琴瞪了他一眼,领着董淑慎进屋,开口第一句话问她,“慎儿,那赵谏怎么办?虽说当时是权宜之计,可是如今看来……”
董淑慎端着茶瓯的手微顿,何琴还不知道她已经不能生育了。
“慎儿,赵朗妾室多,你可要生个嫡子,不然你往后的地位。”
“母亲,我,”
“你可别犯傻,赵朗又不是你爹,纨绔子弟,天天就知道逗猫弄狗,对女人官场都没兴趣,此等人才,想进你后院的人多着呢。”
“母亲,女儿如今对他还没什么感情,所以女儿想,”
何琴听了这话不高兴了,“谁不是这么过来的,你这是何意?那不都是睁眼瞎,感情都是靠婚后相处来的。”
董淑慎叹了口气,若是她这一辈子都跟赵朗处不来呢?
“你过得好,你母亲我脸上也有光不是,逢人还能说我有个世子妃的女儿。”
“闺女啊,你爹靠不住,母亲只能靠你啊。”
她默了默,只好点头称是。
赵朗虽然走了,何琴倒是想让她多呆一会儿,用了晚膳再走不迟。
午睡起来几人在院子里吃瓜果之时,何琴看着董季远身边的小厮匆匆跑过,叫住问他怎得了。
那小厮言,“大理寺来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