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斯逻或许不是一个好首领,却算得上合格的将军,他知道烦了一行只有百十个人,也知道他们要依靠驼队才能穿过沙漠,以小股骑兵分兵包抄的战术十分合理。
连续两场厮杀,歼敌近百,缴获四十多匹战马和一些干粮马料以及箭矢,代价是折损了八个人,另有四个带伤,人困马乏,已很难再打下一场。
若向南撤退,会把追兵都带过去,后果难料,既然刚才那股骑兵从西边来,那边便相对安全,所以烦了下令向西,打乱追兵的部署。
残缺的尸体震慑了追兵,那股骑兵急行而来马力也不充足,他们没敢靠近,只分出人去报信,然后远远的跟在后边。
烦了轻轻活动着左臂,依旧隐隐作痛,估计是伤到了骨头。他没太在意后边那些人,红日西沉,气温在迅速下降,不想冻死在野外,就得早点寻找露营地,搜集燃料,当然了,老天爷很公平,双方都一样。
天色渐暗,追兵终于停下了脚步,他们并不想跟那群疯子换命。烦了刚要下令露营,探路的人回报,“爷,前边五里山坳有个唐人村落”。
众人面色一喜,烦了却道:“你们四个带备马去村里,送给他们十匹,把其余的马好好养着,快去!”。
四个受伤的带马离去,其余人匆忙准备露营地,人少有人少的好处,一个小坑,一堆篝火就能凑合,趁着最后一丝光亮,好歹找到个小水潭,搜集一些柴草,赶在天完全黑之前安顿下来。
烤火吃着干粮,一边收拾着器械,严寒使皮甲变脆,扛不住几下击打,没有皮匠修理,只能用麻绳勾连捆扎一下凑合着。
“爷,你受伤了!”。
烦了左胸有血迹渗出,摸了一把道:“别瞎嚷嚷,小口子”。
左丘问道:“爷,咱们咋不去那村里?”。
烦了道:“咱们若是过去,那村子还能有活路嘛?让他们几个去养马吧,咱们得靠那些马逃命”。
若是都跑去村子过夜,明天那股追兵便会找过去,战马吃不饱掉膘会很快,只能让受伤的人带备马去养着,他们拖住追兵,过两天再绕回去,靠备马脱身。
撕开一些布将左臂捆紧,轻轻舒一口气,眯着眼睛思索。多斯逻不会轻视自己,会调集能调动的所有骑兵追过来,若没有意外,他已经知道自己这帮人的位置,只是不知道有没有追兵包抄到前边去。
自己带走三十个好手,勇子那边要探路还要保护驼队,应付小股人马还可以,若是超过百人就会很危险,还有阿依……
起身去到高处眺望一眼,东南方向一点亮光隐约可见,回到坑里道,“歇好了没?”。
众人一愣,皆起身笑道:“正要活动一番消食”。
烦了捡起圆牌说道:“留下两个看住火堆和战马,咱们去跟那边的朋友聊聊”。
白天打了两场,第一队战力低弱,第二队明显是精锐,不知道后边那队是什么人,待会儿就知道了。
月光清亮,冷风刺骨,他走在最前,身体寒冷,疲惫又疼痛,心中却无比平静。
“当初刚入军中,我们一帮兄弟摸进吐蕃人大营,我钻进一个草垛里睡着了,那一觉睡得可香,差点误了事……”。
近年他记性已不如从前,可对当年的事却记得很清楚,自己和胡子睡过了头,一帮兄弟逃命,把老白他们给搭了进去。
多年征战,满身伤痕,如今已是安西军的首领,上下几万人依靠他生存,按理该好好珍惜小命才对,可他是安西兵,还能提的动刀,不能做废物。
不知走了多久,渐熄的篝火已在不远处,众人半蹲静待片刻,左丘轻轻摇头,示意没发现哨兵,西域极少发生夜战,回鹘人更没有这个概念。
众人四散,弯腰包了过去,烦了手握横刀向前,篝火四周横七竖八的人,一个个包着羊皮鼾声如雷。
篝火余光下,十八个人鬼魅一般现身,他目视众人,将横刀和圆牌轻轻放到地上,自腰间拔出短刀,众人纷纷照做。
各自找到目标蹲好,短刀同时捅向脖颈,另一只手捂住口鼻,“噗噗”的轻响接连响起,捅完不做停留,立刻扑向下一个。
“啊!”,惨叫和惊呼声大作,回鹘汉子自梦中惊醒,众人什么都不顾,只管闷头捅人。
烦了按住一个大胡子连捅两刀,起身发现满地死尸,忙道:“留下两个!”。
幸亏喊得急,剩的两个正被按住,短刀已抵在脖子上。
往篝火里添了些柴,把地上的人依次补一刀,翻看一下器械,很粗糙,明显不是精锐。
两个幸运儿被拖过来,吓得身如筛糠,屎尿齐流。
“会说大唐话吗?”。
两人用突厥话不断说着饶命。
两根拇指被切下,惨叫声在旷野回荡。
“会说大唐话吗?”。
二人只顾惨叫。
两根食指被切下,惨叫声更大。
“不会说?”。
亲兵见他们不说话,正要再切,烦了却阻止道:“算了”。
二人捂着手又开始叫饶命。
烦了将头盔摘去,露出一头红发,笑道:“你俩命好,死不了”。
给他们留下两匹马,将其余战马和马料箭矢全部带走返回营地。
“爷,留那两条狗作甚?”。
“让他们回去报信,免得多斯逻找不到我”。
回到营地,带着满身血污倒头便睡,一口气睡到第二天大亮。
“爷,往哪去?”。
“往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