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和十三年发生了许多事,李师道被灭,宣武和魏博两镇归附,山南新制,皇帝嗑药,朝堂更是几经变动,临近过年某人又经历了一次刺杀,可谓热闹纷呈。
好在皇帝和大臣们的闹剧对民间影响不大,战事停歇,大多数百姓的日子在变好,也终于能过个安稳的新年,至于有些人的新年便过得不那么安稳了。
不止一座府邸的下人在外出时被绑走,折磨的遍体鳞伤又送回去,所有人都明白,安西兵已经疯了,他们在寻找仇人,然后便会有一场惨案。
无数真真假假的消息在疯传,有的说郭家送出过几封密信,有的说吐突大监,还有的说是裴相。
其中最焦躁的当然是吐突承璀,信使每天都进进出出,许多人已经知道杨大帅的话,正月二十之前大监若是甩不了锅,全家都死定了。
元和十四年注定是热闹的一年,许多人在等着吃吐突大监的瓜,却没想到先吃到了别的。
刚过初三,还没正式上班,圣旨送到安西军中,选步军一千充宫中禁卫,烦了立刻命朱勇带两营步军进驻北衙。
这道圣旨让许多人错愕,搞不懂皇帝想干嘛,到初八,朝廷正式下旨,淄青安抚使兼观察使牛僧孺进京,就任尚书省户部侍郎,李宗闵出任淮南道安抚使兼观察使,元稹赴任江南西道观察使,白居易调任河南道观察使兼度支使,李进诚兼任山南东道观察使,令狐楚调任剑南东道安抚使兼度支使……
一系列任命竟涉及六个道的高官,无一例外全是分各节度使职权的操作,许多人忽然明白过来,皇帝不想等下去,他要将削藩进程加快。
值得一提的是此番大调整并没有涉及军队,无论镇兵还是禁军都没有,而老牛入职户部的信号更明显,明摆着就是冲着皇甫镈去的,他的宰相之路已经进入倒计时。
一系列变动还没等消化完,皇帝又当朝令裴度,崔群和杨绛主持清理冗官冗吏,凡冗余官吏,全部罢撤回家领半俸,等待朝廷任命,凡爵位,嫡长子降等继承,其余诸子爵位全部收回……
朝堂立刻便吵翻了,前边是地方藩镇,这次竟然是京中勋贵,谁都没想到,半死不活的老李不但没消停,反而突然挥起了改革的大刀。
一波波的大臣集体上书反对,有些官员虽然冗余,但那都是祖上功劳恩荫的,你一句话就给罢了?还讲不讲规矩?
老李心如铁石,丝毫不讲情面,上书反对的,一概发配岭南,仅两天时间,罢黜大小官员四十多位,京城内一片哀嚎。
正月十四,两个御史当朝控诉,皇帝你要干嘛?你要拔大唐的根吗?
老李回复,“忤逆大罪,斩首!再有反对的一并斩首!”。
好了,世界清净了。
老裴忙的焦头烂额,眼珠子熬的通红,可他依然每天抽出时间来拍皇帝马屁。
“陛下之圣明,堪比尧舜!臣愿为陛下马前小卒,百死不悔!他日史书之上,臣亦能追随陛下留名矣……”。
烦了则把军中事全丢给旭子,起早贪黑的待在内侍省,随时等候老李传唤,把翰林学士一职做到完美无缺,抓住一切机会给老李鼓劲。
“陛下,臣有罪,臣一直以为陛下行事徘徊,不能果敢,今日方知陛下之智,陛下一代英主,不鸣则已一鸣惊人,臣拜服……”。
这些话半真半假,他是真的没想到老李竟会在职业生涯末期突然雄起,给了他一个大惊喜,老李选择了一个可能不算最好也确实不算差的时机。
如今藩镇和边关无战事,京畿有安西军和神策一军,以温和的方式推行削藩,粗暴的梳理京城勋贵和冗员,不得不说确实是最快最有效的方法。
“行了行了”,老李摆摆手,“翻来覆去就这两句,都不会换换花样”。
烦了讪笑道:“臣回去好好想想,明天换……那个,陛下,太子那事儿……”。
老李沉吟片刻,点点头道:“去吧,不可有失”。
烦了道:“陛下放心,若有差错,唯臣是问!”。
老李已经丝毫不掩饰自己的目的,他就是要趁着还有时间,把脏活都干完,好交给表弟一个干净的大唐。
烦了建议太子去讲武院教授制作沙盘,当然了这只是借口而已,他就是想让李恒去结识军中武将,去学习一些军事常识。
如果是以前,老李肯定不会答应,现在他却不在意这些了,他更希望儿子尽快成熟,不要把自己的一番苦心给浪费了。
“回去吧,别耽误朕修行”。
烦了退出,向门口的朱勇几个点点头离开。
老李大张旗鼓的搞,当然怕有人狗急跳墙,所以才把朱勇他们调进北衙,烦了每天跑到内侍省上班也是担心有人搞事。
而老李每天睁眼第一件事就是宣勇子他们觐见,等他们来了却不召见,就让他们在门口等着。这一手骚操作真的是溜,既没人能说什么,又有了得力的保镖。
傍晚刚回到家,李正过来道:“郎君,吐突承璀等了快一天了”。
烦了道:“让他过来吧”。
时间不长,憔悴的吐突大监快步进屋,一进门了叫道:“舍人,我对天发誓,那事儿真不是我干的啊”。
烦了不悲不喜的道:“那是谁干的?”。
“我也不知道谁干的,我让人查了所有京西禁军的调动,别的都不缺,就邠州和泾州各有一旅禁军出动,出发后就再没回去,文书上写着备吐蕃寇,可我没签调兵文书,不知道是哪个天杀的冒用我的命令……”。
烦了微微眯起眼睛,“所以你没有证据证明不是你”。
眼见越抹越黑,吐突承璀也急了,“舍人,咱俩打这么多回交道,你看我有那胆子吗?就算我能刺杀你,你那些手下还不得活剥了我……是皇甫镈!对!他劝过我对你下黑手!”。
烦了笑道:“皇甫镈?他拿什么调动禁军?大监,别忙活了,回家吧,趁还有时间,准备一下后事,免得仓促”。
吐突承璀行尸走肉般到街上,今天是正月十七,离最后的日子还有三天,可所有的线索都指向他自己。
看着昏暗的天空,不由悲从心头起,跳脚大骂道:“是哪个驴日的陷害咱家!我叉你姥姥!”。
正月十八,老李下旨,罢吐突承璀神策军中尉,出为扬州盐铁大使,吐突大监在宫门外跪了整整一下午也没能进去。
听到消息,许多人唏嘘不已,纵横朝堂十余年的吐突大监终于走到了末路。
这是没有办法的办法,无论能力还是动机,他都是行刺杨大帅的不二之选,杨大帅要为兄弟报仇,皇帝总不能让他在京城里砍的满地血,为了遮羞,只能派大监外任,让他死在路上。
据说吐突大监当晚喝的大醉,举着一张纸哭的相当凄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