征辟李德裕进入东宫,对于贵妃娘娘来说连举手之劳都算不上,更何况其中还有李相的面子,她连半秒都没犹豫,甚至还埋怨了一通,“都是自己人,遇到年轻才俊尽管举荐就是,这都一年多了,就推举个八品小官,哪有你这么做官的?”。
李德裕隔三差五就来串门,还带着自己婆娘来了一回,没说太多感谢的话,从吏部文书送到他手中那刻开始,他的脑门上已经刻上了一个大大的杨字,这是官场规矩,无论他想不想,也无论烦了承认不承认,从此后在外人眼中,李德裕就是杨舍人的手下,无可更改。
经常来串门的还有武潇潇,也不怎么说话,就安静的坐着,烦了陪也不是,不陪也不是,无奈之下只能请永嘉来应付,两个闷葫芦一坐就是半天,也算以毒攻毒了。
腊月十六,众兄弟都来到院子里,旭子郑重道:“弟兄们商量了一下,名分得定下来,也不用商量,反正得你做”。
烦了以前总想让,可最后还得靠他拿主意,这帮兄弟耍不了心眼,在西域没问题,在长安问题就大了。
烦了点点头道:“行,我干了,你们来就是说这个?”。
众兄弟站好,郑重向他行礼,其实一直以来也都是听他的,但名分是要定的,这叫规矩。
旭子道:“还一个事儿,弟兄们管不了家,阿墨又顾不过来,觉得还是住一起,也好有个照应”。
众人齐齐点头,如今每个人都有官职,都有俸禄职田和奴婢,以前都在大宁坊,阿墨给打理着也还行,如今分住两坊,阿墨又不在,大宁坊的兄弟简直一团糟。
烦了好奇道:“怎么住一起?都来长乐坊?”。
旭子干咳一声道:“都住这里……”。
烦了惊愕道:“都来我家?”。
胡子道:“住一起热闹”。
“就是就是……”,许多人附和。
烦了怒道:“我说怎么来这么齐,你们都有奴婢下人,有几个定亲事,有的奴婢肚子都大了,等再生了娃,这院子成西市了……”。
他不知道这帮家伙咋想的,如今不是五十九个士卒了,是五十九个官,都挤在一个院子里……
朱勇道:“哥,你就一堆给管了吧,反正有事也是找你”。
烦了无语:“不是……这不是管不管,我这也住不开啊”。
胡子道:“我们去旁边问了,两边的宅子都卖,价钱便宜着呢”。
烦了抹了把脸:“你们怎么去问的?算了……盘下来以后呢?”。
胡子道:“弟兄们这么想的,把院墙拆了凑一个大院子,隔开一些小院落,三五个兄弟住一个,奴婢职田俸禄什么的你都一堆给管了,有成亲的你也给张罗着”。
“对,就是……”,许多人附和。
“就是个屁啊”,烦了怒道:“我听明白了,敢情你们是什么都不管,我连爹带娘一块给你们做了”。
旭子叹道:“烦了,咱们这帮兄弟你又不是不知道,你看哪个能管的了家?勇子跟二娘能管的了吗?永嘉也不是那块料。
分散开了住,弟兄们心里实在没着落。都住一起,平日里能有个照应,出了门也能放心家里,就算有个七灾八难,婆娘和娃娃也掉不到地上,”。
众兄弟齐齐点头,“就是这么回事”。
烦了懂了,说白了就跟那些住在一起的宗族一样,互相依靠报团取暖,不过人家有族人,弟兄们全是孤儿。
“这个家我能管,也不担心别的,就怕将来都娶了婆娘,因为钱财的事生出龌龊,坏了咱们兄弟情义”。
一帮人目瞪口呆,看他的眼神就像看傻子,“烦了,咱们兄弟命都不计较,会计较几个臭钱?”。
“这说的是什么话?”。
烦了解释道:“咱们兄弟没事,将来都有了婆娘,免不了背后再嚼舌根……”。
家底都交给他打理,弟兄们肯定没问题,将来婆娘一掺和可就复杂了,别搞的心里不痛快。
“婆娘敢多嘴?”,胡子嚷道。
旭子也不悦道:“烦了,你能不能想点正事?”。
“怎么突然计较上这个了?”。
“咱们兄弟情意,哪有婆娘说话的份?”。
“家有千口主事一人,按你这说法,都他娘的散伙了,谁能住一起?”,众兄弟七嘴八舌把他一顿数落。
“好了好了”,烦了道:“我干,我干行了吧?我给你们当爹娘,我伺候你们!”,先干着吧,将来再说。
看似荒谬,其实却是必然,一帮军中待惯了的年轻人,根本打理不了家庭和财产,在这偌大的长安城,他们能信任和依靠的只有自家兄弟,只有住在一起才能安心,而能做这个大家长的也只有烦了。
众兄弟放下心事,正笑闹着商量怎么分院子,阿墨带着七个年轻人回来了,一起向前行礼。
“阿塔”,连日奔波使他满脸疲倦,却多了沉稳与刚毅,烦了拍拍他肩膀,欣慰道:“好,回来就好”。
众兄弟哈哈大笑,“阿墨回来的正是时候,咱们去吃酒,你都给操办了吧”。
当夜,阿墨说了下成果,各种作坊开始运营的已经有三十多座,商队车马行有五十多支,遍布京兆府各县,总体来说能维持收支平衡,不赔不赚,将来肯定能好些。
“阿塔,那七个都是各地主事的儿子,还算机灵懂事,新丰泾阳两县偏僻山村里各有百十个小厮,大多是孤儿,按疏勒学堂的规矩在教……”。
月儿道:“凑了几个班子,开始试着演了,还不错”。
烦了点点头,“有可用的人大胆放权,别怕他们犯错,不吃亏学不会,以后出门多带几个能打的”。
培植根基势力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有了老李的圣旨,商号膨胀速度惊人,能用的人才奇缺,不敢随便招人进来,只能慢慢培养。
“阿塔,有些找来的人名册上没有,不像安西兵后人……”。
烦了笑道:“没关系,他们说是就是吧”。
在一片纷乱中,元和十年走到了年末,烦了也开始忙着送辞年礼,官场来往,必不可少,按关系亲疏都要走一走,有的派下人去一趟就可以,有的要李正或者阿墨去,还有的则需他亲自上门,比如郭家,李绛和裴度这种。这些倒还好说,唯独老武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