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农具改进意味着低成本耕种更多土地,意味着更多的粮食,按理应该马上大力推广才对,可郭秀儿却面无喜色的把木犁带走藏了起来,甚至还下令禁言,这让所有人都觉得莫名其妙。

不理解却没人质疑,小郡主做什么是她的事,咱们小人物就不瞎操心了,再说只是一架好用些的木犁罢了,又不是什么神兵利器,众人很快把这事抛在脑后,只有董长安和旭子不时问一句,“为什么呢”。

烦了摇头笑道:“早晚会知道原因的”。

他改进木犁的目的就是为留下,既然目的已经达到,别的并不重要,至于郭秀儿为什么要这么做慢慢等着总会知道答案的。

武三郎再没给他丝毫关照,跑步,拉筋,马步,石锁,拳脚,拉弓,刀牌,枪朔……一切都要从头开始,烦了只能咬牙死撑,没办法,身体是一切的根本,想要身体强健没有任何捷径可走,只能慢慢打熬。

事实证明当人的身体劳累到某种程度,大脑便顾不上胡思乱想,他不再去想大唐吐蕃,长安西域,也顾不上幻想宏图霸业,妻妾成群,每天机械的任铁男摆布,期盼老鬼嘶哑难听的声音。

天气在一天天回暖,后院的地收拾完了,耕完打好垄又仔细耙了一遍,等下场春雨就可以播种了。

王爷回来已经几天,一直没来过后院,听说身体不大好,他的年纪在这个时代已经是高寿,却依旧要四处奔波操劳,没办法,安西一刻都离不开这个老头子。

没事的时候烦了喜欢眺望雄伟的大雪山,融雪正从山间流出,干涸的土地得以成为沃野,这便是天地的力量,与之相比,人何其渺小。

“烦了,说个故事听听”,胡子的大嗓门打断了胡思乱想。

“说一个,就说武松打虎”。

“对对,就说武松打虎”,众人纷纷附和。

烦了无语道:“一个武松打虎说了十几遍,你们听的不腻我说的都腻了,换一个吧”。

众人不依不饶,央求道:“再说一回,俺们便愿意听这段”。

看着他们期待的目光烦了只能妥协,又一次开始讲武松打虎的故事,说实话,他说故事的水平一般,可听众们一点都不嫌弃,仍旧像第一次听时那样入迷,这个世界的娱乐活动极度匮乏,听故事能称一声奢侈了。

暖风吹过,武三郎和老鬼也无声坐了下来,每当烦了说到某个地名,众人都会精神一震,故事里是中原,是大唐,是故乡。

其实这里所有人都没到过中原,可大唐依旧让他们魂牵梦萦,他们的父辈和祖辈都曾一遍遍叮嘱他们,家和祖坟在哪里,将来一定要回去,把名字写进族谱,那才不算孤魂野鬼……

小院里静悄悄的,听众们不时发出惊叹,偶尔抬头看向东方,一副痴迷模样。

故事说完了,老鬼招呼发呆的众人,“吃饭吃饭,黑天了”,依旧是蒸饼咸菜,可今天没人吐槽,或许是因为傍晚的夕阳,小院里有些莫名的伤感。

董长安低声道:“我家就在长安,可我都不知道长安城是什么模样,我爹说他也不知道”。

另一少年道:“俺家是商州,阿翁再三的交代,一定要回去知会族里,俺家三代安西兵,五口殉国,官府该免掉许多劳役……”。

“俺家是……”。

越来越多的人顾不上吃饭,开始说着自己的故乡,说殉国的亲人,有的三四个,有的五六个,胡子家里整整十口。

说到亲人的英勇壮烈,他们满脸自豪,其实这些事都说过许多次了,就连最晚来的烦了都听过,可他依旧听的很认真,他们的爷爷,父亲,叔伯,兄长,活生生的亲人,都是好汉子,如今都埋在离家万里的西域。

小院里慢慢安静下来,旭子道:“王爷说咱们在这里杀贼,老家的族人便不用受贼人欺负”。

“可恶的吐蕃贼总也杀不完!”,有人道。

“总有一天能杀完的”。

“等杀完了贼人,咱们兄弟一起回大唐去,拿功劳换些地,兄弟们一起种麦子”。

“好!正是如此!”。

少年们兴高采烈的谈论着将来,杀光吐蕃人,回老家种地去……

夜深了,众人起身回屋,黑暗中有人道:“烦了,你知道并州吗?”,竟是武三郎。

后院众人已经发现烦了对许多事的了解远超常人,对中原许多地方都能知道,不过没人觉得不对,毕竟一个傻子都在一夜之间变得聪慧了,再多知道点事也正常。

烦了以为他早回去了,没想到一直都在,“武师傅,并州乃九州之一,在太行山西,长安东北方向”。

武三郎轻叹道:“阿翁走得急,那时阿爷年岁还小,就只记得个并州,也不知道是哪个县……”。

烦了劝道:“武不算大姓,回去了应该不难打听”。

武三郎默默点头,“走,陪我吃碗酒”,说罢完全不理会烦了会不会同意,径直而走。

跟着来到他的小屋,一床一桌,墙上挂着两柄刀一副牌,除此之外别无他物,二人相对而坐,沉默着连干三碗,酒是葡萄酒,有点淡,烦了认为武三郎这种硬汉应该喝烈酒,喝一口就能让喉咙着火的那种。

铁男道:“你娃还不错”。

看他认真的样子烦了笑了笑,“武师傅是磊落人”。

武三郎是磊落汉子,虽然并不看好烦了,但教的依旧尽心,烦了也没偷懒,一直咬牙死撑,武三郎对此很满意,说一声你不错,对他来说便是极限,再多说半个字便会觉得肉麻。

酒很快喝掉半坛,烦了松了松腰带继续,这具弱鸡身体的酒量还不错,只是有点撑得慌,铁男却面色赤红,已经有酒。

“烦了,你弓朔天资都不够,以后多用心练刀牌吧”,烦了笑着答应。

他没偷懒,可无论是弓箭还是长朔,要使的好都需要相当的天分和长年累月的苦练,他天分一般又练习日短,进步很是缓慢,反而刀牌使的有点模样。

刀牌手左手挽牌右手持刀,要的是攻守均衡,讲究浑然一体,进退协调,武三郎一双招子不白给,烦了的优缺点看得清清楚楚。

“你能吃苦,练好了刀牌也能胜任军中事,只是将来成就怕不会太高”。

烦了笑道:“能保住小命不给武师傅丢人便知足了,不敢强求”,他已经明白,以一敌百的英雄不是那么好当的,至少自己不是那块料。

武三郎翻出一个皮口袋丢给他,“拿去寻杆装了,好好练”。

打开一看原来是十几支巴掌长的铁矛头,拇指粗细,锋刃锐利,“这是……”。

“投矛!”,武三郎道:“我用不到了,送于你吧,遇到好铁匠再打一些备着”。原来是标枪,刀牌手上阵通常要背六根投矛,也是唯一的远程攻击手段。

烦了接过道谢,武三郎又道:“某非是舍不得你家那把刀,要用它得看你的手段,若是手段不够不如不用”。

烦了忙道:“小子知晓”。

武三郎点点头抿了口酒,悠然叹道:“可惜如今军中是马军天下,我辈没有多少用武之地了……”。

一大一小二人饮酒聊天,直至深夜。